寅時三刻,老座鐘的銅擺晃出第七道陰影時,東予淺的指節(jié)還搭在直播設備的電源鍵上。她盯著顯示器里那張慘白的臉,直播間右下角的觀眾數從“0”跳到“1”,又跳到“3”,像墳頭新冒的鬼火,忽明忽暗。電腦主機嗡嗡作響,機箱縫隙滲出幽藍的光,將她影子釘在墻上,拖出畸形的長。
“歡迎……”喉嚨被寒意糊住,尾音卡在喉間。東予淺瞥見攝像頭自動轉向玄關,木質地板的反光里,白影晃了晃。她渾身發(fā)僵,盯著直播界面右下角彈出的私信——「東予淺,你妹妹在看你」,發(fā)件ID是“東敘淺”,那個三年前被推進焚化爐,骨灰混著香灰撒進護城河的名字。
心臟狂跳,東予淺猛地回頭,玄關的穿衣鏡裂了道縫,縫里滲出的不是水銀,是和彈幕同色的猩紅。血珠墜在地板上,竟燙出焦黑的印子,“不可能……”她踉蹌著后退,直播音效里突然摻進敲門聲,“篤、篤、篤”,和現實里防盜門的震動嚴絲合縫。
觀眾開始刷“沉浸式劇情?!?,滾動的彩色ID里,東予淺看見熟悉的頭像在扭曲—— 是妹妹葬禮時,遺照被掃描上傳的模樣。攝像頭里,玄關的陰影凝成實體,白裙下擺掃過地板,帶起的風掀翻了供在佛龕里的往生牌。檀木牌位砸在瓷磚上,“東敘淺”的名諱裂成兩半,生辰處的紅漆詭異地蠕動,重新凝固成“今日寅時”。
她撲過去想關直播,卻發(fā)現鼠標指針變成了妹妹生前最愛的蝴蝶發(fā)卡樣式,粉藍翅膀上的金粉簌簌往下掉。每點一下關閉鍵,屏幕就彈出新彈幕:「姐姐,我新學的偽人步法,像真人嗎」「焚化爐好冷,你直播間的暖氣借我用用」。佛龕里的香灰突然活過來,在桌面爬出蜿蜒的黑痕,拼出“直播別關,我們要看”的字樣,與此同時,防盜門的鎖孔開始往外滲血,血珠里浮著妹妹葬禮上,她親手撒的冥幣碎屑,那些鬼臉般的銅錢,正用空洞的眼洞盯著她。
東予淺終于尖叫出聲,可直播間里,觀眾們刷著“主播演技封神”的禮物特效,火箭和游輪的光影里,妹妹的虛影從顯示器里探出身。白裙上的焚化爐焦痕簌簌往下掉,每片灰燼都變成新的觀眾ID,而那些原本的活人觀眾,頭像正在扭曲,人皮面具的褶皺從發(fā)縫、眼角、嘴角瘋狂蔓延,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偽人皮肉。
東予淺蜷縮在椅子里,盯著滿屏異化的ID,發(fā)現每個新觀眾的注冊時間,都精準卡在妹妹死亡的“寅時三刻”。更可怕的是,直播界面的設置欄里,“自動開播”選項不知何時被勾選,而操作記錄顯示,是她三年前就停用的舊手機完成了指令。
佛龕里的香突然爆燃,火星濺到往生牌殘片上,竟燒出妹妹的聲音:“姐姐,我學會當真人了,你看這些觀眾,他們說我的人皮比生前還像……” 東予淺顫抖著摸向手機,想撥打報警電話,卻發(fā)現通訊錄里,“東敘淺”的號碼正在撥打狀態(tài),手機聽筒傳出的呼吸聲,和直播間里偽人觀眾的笑聲,連成了一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