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,狂暴地舔舐著大地,吞了蒼穹。
吞吐的氣息在蔓延,肆虐,急躁,如游蛇般密覆了黑暗。火柱一束又一束沖天而起,仿佛人間煉獄。等到最后一束,漸漸化成了一道人影。
或許并非是人,用怪物稱呼可能更合適些。頭頂?shù)囊浑p犄角妖冶怪異,雙手是龍般的爪,離幻猙獰的面孔,笑容可怖如是深淵的魔。
場景斷換,朦朧的火光撕裂了一點白光。伸手想抓住,卻又遠(yuǎn)去了。遼遠(yuǎn)的嘶吼,吞沒了白光,一陣血霧散漫,漸漸與火光同化。白光碎作點點星,輕盈地飄飛,絮亂卻堅定?;炭种须[隱而莫名的安心。終于抓住,是一片染血的殘衣。
混 沌的風(fēng)聲下,她仔細(xì)聽著,一雙美目瞪地很大,仿佛這樣或許能聽到什么,還能再聽到什么。
“小卿,活下去...”
“你不是魔,你是我...”
令人依賴而安心的聲音戛然而止,之后又是不輕不響,卻如雷貫耳——
“你是我...此生最想護的人?!?/p>
淺抹猛然睜眼,眼前迷離渙散,她又做噩夢了。夢境光怪陸離卻又如此真實。明滅的長明燈撲朔,像是奄奄一息的人,悲彌怪誕地舞蹈。
這個夢已經(jīng)做了三年了,每一幀沒一順如此清晰,歷歷在目。反倒是這迷離清冷的夜顯得不真實了。
淺抹是很怕黑的。她翻起身,跪坐在案板前。朱窗透射下玉壺溢流的清光,照亮她如雪的冰肌。冷汗浸濕了睡衫,劉海有些狼狽地緊依著玉額。她甩了甩頭,似乎想把頑固占據(jù)在腦的可怖甩去。朦朧感開始散去,整個人也由乖順變得如這月光般單薄清冷,渾身散發(fā)生人勿近的感覺。
淺抹輕輕剪落了燈花,火花如獲新生般跳躍著。整個房間隨著光暈的擴散明晰起來。
房間很小,但格外溫馨。一張床,一張案板,一個衣柜。枕旁有一襲疊得整齊的白衣,淺抹輕嘆了聲,小心捧起嗅了嗅,收進衣柜。
重新坐在床上,拾起桃眸,流動在眼底的光影里,出現(xiàn)了一只小獸的身影。
小獸是一只白虎,長著一對乖張的小翅膀,此刻正老實巴交地縮著腦袋,賴在案板一角睡覺,時不時唔噥兩聲。
她無聲笑了笑,想要說話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因為害怕而喉嚨干澀了很久。只好心說,你倒是安心做美夢呢。
或許世上一切都是這樣,在值得依賴的人身旁,便可安心肆意,收起所有故作威怒的爪牙,把自己所有的軟弱都大膽地交給他,因為他會替你擋下一切。
淺抹再無睡意,悄悄起身,披上玄衣。推開門,頓了一會,輕聲說了句“好夢”。
轉(zhuǎn)頭沒入墨色,很快被夜吞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