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幼相識,相伴一生。
我自認不會再有人比我更愛他,更了解他的秉性。
他帶著我嬉戲,打鬧。
我的生活被擾亂,又因他重新排序。
十三年,情竇初開,他像一束光,強硬的闖入我的生活。
那么大的院子,不在只有我孤伶的身影,我有了可相伴的人。
還記得你問我,那秋千是何人所建。
是他,他與我一起,你瞧那秋千,不就正好可乘二人么。
他貴為公子,卻不被重視,被送至這偏遠地區(qū)。
我心疼他,所以自學廚藝。
我心疼他,所以自學醫(yī)術(shù)。
只是我天賦不及,只能為他療些簡單的傷。
清晨便會看到他身上的傷痕,心痛,亦心疼。
黃昏之時,我與他各捧一書,陽光影射在他臉上,我便靜不下心再去看醫(yī)書。
他每每覺察到我的目光,只是輕笑,轉(zhuǎn)頭盯著我。
我驀然了解書中的一詞。
伊眸若洋。
他眸光清亮,清風掠過他的發(fā),我僅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。
我用醫(yī)書擋起臉,他便將醫(yī)書壓下,靠近我,我已聽到他的心跳聲。
原來,不止我一人心猿意馬。
后來?他被帶回去,他不愿。
老爺拿我來威脅,他同意,卻執(zhí)意要帶上我。
他在秋獵上鋒芒畢露,得到太子重視。
我不知已陪他度過多少刺殺,每每看到那些新傷與舊痕混合交織,心仿佛被捏緊,喘不過氣。
我十六時,他的勢力已讓其余幾位公子望而止步。
嫡長子因病早逝,老爺自然重視他。
老爺已到耄耋之年,家中又被他攏權(quán),其余幾位公子再無翻身之地。
也怪我,讓他有了軟肋。
二公子與幾位公子尋人將我挾持,勢必要讓他跪地求人。
尋了幾人將我折磨,在我被拋下湖的那一刻,我看見了阿爹阿娘。
阿爹阿娘希望我隨他們離開,我不愿。
我不能拋下他一人,他…貌似只有我了。
身子愈發(fā)沉重,我掙扎,不行,他只有我了。
可被下了藥,能有多大能耐才可自救。
又有一人落水,我只能看到黑影朝我游來。
我那時心中期望,我不想死。
是他,是他救得我,我的少年,早就長大了。
落水后,我落下病根,每日靠藥續(xù)命。
夫人知道后,為二公子他們開了罪。
他也不顧老爺夫人的反對,堅持要娶我。
第二日,夫人同意。
我見她來找我,便明白,原要換人。
她母家有一年紀相仿的,我這病秧子,嫁給他,怎樣為他傳宗接代。
我不愿。
他是我認定的,不能改。
卻也不能亂動,整日咳個不停。
每日待他回房后,我便會仔細端詳著他的面孔。
好憔悴啊,想著是不是最近太累了。
我擁著他入睡,只是怎樣也不能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。
日復一日,我每日便坐在他為我準備的椅子上抄書。
恍然間,又回到當初那個園子。
我坐在秋千上讀詩,他便在園中武劍。
手中的筆還是當初那支,我又望向園子的方向。
真想回去看看啊。
三十年恍惚而過,他都四十六了。
聽他回來念叨說,他成了丞相,真厲害呀。
那時我印象最深的夜晚,他眼尾殷紅,腳步略顯漂浮。
我扶著他,醒酒湯是一個婢子送來的,我給他喂下,攙他躺在床上。
他嘴里嘟咕著。
什么皇帝昏庸,朝政腐敗,即使他是丞相,卻比不過朝堂上的千言萬語,根本造福不了百姓。
但他培養(yǎng)了個心地正直的孩子,希望他可以力排眾議,造福于民。
他說,他想辭官。
我心疼啊,連忙應著。
哄著他,直至他入睡。
夜里,他突然驚醒,看了眼身旁。
我以為他怎的了,迷糊著眼看他。
他瞬間低落,我就在他旁邊啊。
他那時居然還嘀咕,真是。
那日后,他真的辭了官,帶著我一同前往園子,那個偏遠的小園。
之前的時候,我便在屋子里時不時聞到香灰味,當時只以為是祠堂飄過來的。
現(xiàn)在…唉。
他說想帶我看盡世間繁華,他與我說了很多。
他說愛我,卻又說對不起。
我那時十分奇怪,為什么要說對不起。
轉(zhuǎn)頭去看他,他卻淚流滿面。
我急忙為他擦拭淚水,別哭呀。
卻怎么也擦不掉。
他又說,他想死。
我氣急了,罵他,卻看他笑了。
他終于伸手向我,將我攔入懷中,自我生病后,他就再沒這樣過。
我愣神,擁住他。
我要他活著,代我看盡這世間繁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