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愿立馬松開手，斬斷了短暫的觸碰。她移開眼，低聲說：“抱歉?！?/p>

顧承肆撩起眼睫，語氣里聽不出明顯的情緒：“沒事?！?/p>

她索性上手幫他和面，手上一邊動作一邊講：“窩窩頭不用加太多水，現(xiàn)在這樣正合適?！?/p>

散發(fā)著清淺茶香味的女孩離他很近，近到他能看清她纖長如鴉羽般的睫毛，和雪白面龐上細小的絨毛。又白又薄的皮膚像白瓷，從內到外沁出了些淡淡的粉。

顧承肆眸色晦深，停了一兩秒倏地抬起那只干凈的左手。

一瞬間，薄荷味道入侵茶香。

許愿錯愕地抬頭，看著那只冷白勁瘦的手靠近自己的臉。她如同被施了定身魔法，雙腿深深地陷入地面無法動彈。

手指倏地攥緊，在掌心掐出淺淺的痕跡。呼吸也忍不住停滯，為他未知目的的舉動而緊張。

微涼的溫度落在右邊臉頰上，那處皮膚的感知能力瞬間被放大了幾倍，以至于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指腹在左右摩挲。

綿綿的觸感和酥麻的電流肆意周游全身，許愿胸口的跳動震顫。

她聲線控制不住地發(fā)顫：“你、你做什么……”

“臉上沾上面粉了?！鳖櫝兴撂鹗郑粗负褪持钢父菇化B，慢條斯理地捻了捻，像是在回味觸感和溫度。

他低低地笑了一聲，濯黑的眼睨著她：“以為我這個渣男在趁機占你便宜呢?！?/p>

“渣男”二字敲響了警鐘，直接將她帶回了那天食堂尷尬窘迫的場景中。

許愿面頰覆上一層艷粉，鼓起勇氣跟他道歉：“對不起，那天我和室友不該那么說你，你別生氣?！?/p>

很輕很軟的聲音，素淡的眉眼滿是愧疚，清透的琥珀色淺瞳里映著他的身影，干凈得像雪濯過的花蕊。

顧承肆的指節(jié)緩慢收攏了下，輕哂：“沒生氣，你們說得也是實話，誰不知道我是渣男?！?/p>

并不是安慰她說的場面話，他對自己的定位挺清楚的，就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也張口閉口罵他渣男。

只是沒想到她能把那件事記那么久，看起來還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跟他道歉似的。

他這么說，許愿更加內疚了：“我事后想跟你道歉的，但是沒有你的聯(lián)系方式，在學校里也沒有遇到過你……”

要是別人講這么些話，顧承肆肯定覺得是在拐彎抹角地暗示他，想要加他的聯(lián)系方式，之前不是沒有過先例。

但從她嘴里說出來就不一樣了。

女孩細眉微蹙，淺紅的飽滿唇瓣被咬得發(fā)白，眼尾垂下滯澀的弧度，瞳仁被情緒沖撞得濕潮。

是真的在為遲到的道歉而自責難過。

顧承肆心口泛上不知名的情緒，他沉默兩秒，難得正經：“前段時間有事，出了趟國，沒在學校。”

許愿輕輕“哦”了一聲。

不是生氣了故意疏遠她就好。

不到半分鐘，他又恢復成了平時的脾性，語調散漫起來：“所以說，剛才真以為我在占你便宜？”

“沒有。”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又把話題拐了回去，但許愿還是給出了很肯定的回答，“你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顧承肆的動作一頓，又幾分稀奇地勾回眸子，似笑非笑：“我不是哪樣的人？”

她說：“不是會占女生便宜的人。”

他徹底來了興趣，鋒利的眉骨輕緩地往上一抬，上身微傾，墻上投射出兩人親密相融的身影。

“挺有意思，你還是第一個這么相信我的人?！鳖櫝兴恋暮韲祩鱽黻囮嚫砂W，他嗓音低啞著迫近，“怎么會這么想？”

因為親身經歷過。

望著這雙濃黑的深情桃花眼，思緒漸漸被深刻的記憶見縫插針地填滿，攪動著思緒，帶她回到了那個寂靜的夏夜。

晚自習放學后的她被騙到僻靜的小巷里，惡劣的少年用最惡毒臟污的話羞辱她，將她壓在墻壁上意圖強吻。

許愿被嚇得魂飛魄散，拼命掙扎，奈何男女力量懸殊，反抗效果微乎其微。

噴灑在臉上的陰暗粗重的呼吸越來越近時，一股大力掀翻了壓在她身上的人。

來人沒說話，動手一點兒不含糊，三下五除二將他打得頭破血流，逃之夭夭。

燥熱的風吹來厚厚的云團，皎潔明亮的月色被遮擋住，在昏暗的巷子里，她認出了救他的人。

顧承肆額前的墨色碎發(fā)凌亂地蓋住些見深邃凌冽的眉眼，襯衫領口露出冷白脖頸，整個人氣質凌厲漠然，不好接近。

她驚魂未定，本能地抓住暗戀許久，又拯救了自己的少年。

拽住襯衫下擺的手用力到指尖發(fā)白，還能感覺出因恐懼小幅度地發(fā)抖，有兩顆眼淚無聲地掉在地上激起塵土。

許愿的襯衫領口在掙扎中被崩壞了一顆，露出一片雪白到眩目的肌膚，他直接背過大半個身去，聲音盡量放輕：“別怕，沒事了?！?/p>

如果當時他動了一點歪心思，完全可以利用她劫后余生對他的依賴做點什么。

但從離開小巷到送她上了一輛女司機駕駛的出租車，顧承肆自始至終都刻意地避開視線，沒看她一眼。

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，他沒記得她。

許愿的思緒回籠，她輕咬住唇，含糊地說：“直覺吧。”

仔細想想，即便他有數(shù)不清的前任，好像也沒聽說過他占女生便宜后不認人的，倒是看到過一個疑似他前女友開的，不知真假的匿名吐槽貼，罵他莫名其妙，女朋友都不能隨便和他產生肢體接觸什么的。

喉嚨里的癢意更甚，顧承肆壓下想要抽煙的想法，指關節(jié)收緊。

黑漆漆的眸子涌出晦暗的情緒，翻滾在墨色之中，眸光攝取住許愿的身影，良久后他的唇角才勾起幾分弧度：“那你的直覺應該錯了?！?/p>

許愿一頭霧水。

顧承肆瞥開視線，意味不明地哼笑。

他自己都分不清剛才是不是想占便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