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,卻瞥見不遠處的竹樓墻根堆著幾個發(fā)黑的麻袋,袋口露出半截割罌粟的彎刀,刀刃上還沾著暗褐色的痕跡。
她深吸幾口氣,四處張望了一下,看那個叫景娜的人追過來了嗎,卻不經(jīng)意間發(fā)現(xiàn)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。
是景娜的人嗎?
這時她超乎常人的聽力和視力得到了充分的發(fā)揮,她看清楚遠處有兩個人在交談。
她隱在陰影里,心突突直跳。那兩人聲音壓得極低,但她仔細聽,便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“事兒辦妥了?”一個尖細嗓音先開口,隱隱帶股狠戾。
“這年頭……哪那么容易。”另一人拖長了尾音,藏著說不出的含糊,“你就——等著吧?!?/p>
“我快熬不住了!”尖細嗓音急得破了音,又忙不迭壓低,“大哥,你就搭把手!”
“急什么?!睈灺暷侨撕咝Γ徽{(diào)慢悠悠的。
“等上面——吩咐。就我一個……能說了算?”最后幾個字咬得古怪,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威脅。
“大哥!”尖細嗓音帶著哭腔。
“小弟大老遠從國內(nèi)摸到緬甸,不就想跟著大哥……發(fā)財?您別把小弟扔這兒單打獨斗??!”
她攥緊衣角,后背沁出冷汗。
高柒原本以為,在緬甸的這些中國人,都是被當?shù)鼐挼槿藦娦斜┝^來的,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么蠢的人。
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
那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(xù)。
“你這么急干嘛?又不是不帶你了?!睈灺暷侨苏Z調(diào)里帶著股不耐煩。
“哎呀大哥,是我太魯莽,對不??!”尖細嗓音忙不迭賠罪,緊接著話鋒一轉(zhuǎn)。
“老大,你們那……能不能做性奴?”
她渾身一僵,呼吸都險些停滯。
性奴?那是什么?
就見悶聲那人瞬間扭頭,表情驚愕又詭異,像是見了什么怪物,下一秒爆了聲粗口:“你他*的是不是有病?沒見過這么騷的男人!”
這個男人帶著些許討好,賠著笑說:“大哥,有沒有嘛,小弟我就愿意干這個?!?/p>
另一個男人瞬間炸了,“啪”的一聲,朝他臉上狠狠一巴掌。
“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?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!用了多少人脈!才把你偷偷運過來的嗎?你他*的死也得死在我王彪手里!”
她躲在暗處,心猛地揪起,后背的冷汗順著脊梁往下淌。
“再敢亂搞,老子就喂你吃花生米!”
喂花生米?
在這種情形下,兩人討論的當然不是吃花生米的事,顯然又是一個危險的暗指。
被打的男人捂著臉,哭聲都帶著諂媚:“大哥息怒,我這不就……好這口嘛,您人脈廣,肯定有門道……”他汗流浹背,腰彎得更低了。
王彪看到他獻媚的樣子,哼了兩聲,說:“在我們這,你就是那個最下等的下等人!”
那人連忙不迭應和:“是是,大哥說的對,我就是下等人……”
王彪冷哼一聲,開始給他解釋。
“我們是烏鼠,在這片地界,分為三個等級,上等人、中等人和下等人?!?/p>
“上等人掌握財路和路子,吃香喝辣,說了算數(shù);中等人能跟著喝點湯,辦點最臟活;像你這種,就是下等人,賣命還得看臉色,懂了?”
“我是個中等人,不過對于你來說,你只能仰望我?!?/p>
他說這話時,眼神里滿是對權(quán)力層級的玩味,仿佛隨意擺弄下等人的命運,是最有趣的游戲,可他自己也只是中等人。
高柒在暗處聽得心驚肉跳,這所謂的“烏鼠”等級,就是把人往深淵里推的枷鎖,她愈發(fā)清晰意識到,自己闖進的,是怎樣一個吃人的深淵……
“對了,咱們這新進的全是女人,還有一些苗子,上面的人對苗子一向看重?!?/p>
“大哥,苗子是?”
高柒也不知道苗子是什么,但她猜應該是她來時候的那些孩子,于是她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。
“本慫!”(笨蛋的意思)王彪蹬了那人一眼,“就是小韓和瘦竹竿帶過來的那批貨!”
果然!
那兩人說完,便上車揚塵而去。
高柒望著尾燈刺破暮色,直到車影縮成黑點。
她轉(zhuǎn)身躺進罌粟叢,花海像攤開的血色綢緞,晚風卷著甜膩花香撲來。
闔眼前,她瞥見某朵花芯里嵌著半截指甲,色澤烏青,像被血浸沒。
她用手扣出來,發(fā)現(xiàn)是一截段指,有些發(fā)紫,看上去很瘆人。
她背上的傷口漸漸愈合,渾身也在快速恢復,不過……她覺得自己應該先睡一會兒。
聽陳警官之前說“緬甸危險”時,怕也沒料到她會直接撞進虎穴。
高柒感覺后背有什么在墊著她,她將東西摸出來,原來是之前炸所謂的“實驗室”順手帶出來的。
她仔細端詳著這個打火機,通體瑩白,上面用紙包裹了幾個歪歪扭扭,近乎幼稚的字“爸爸,生日快樂!”
她的指節(jié)猛地攥緊打火機,鼻子有些發(fā)酸,眼眶也跟著紅了。
那人一定是死在著火的實驗室里了,自己的沖動讓這個孩子徹底的失去了父親。
她有些愧疚,暗暗決定一定要查到那人的孩子。
這下她睡不住了,腦子里全是她沖動的模樣。
她起身準備轉(zhuǎn)過竹樓拐角,卻撞見兩個嘍啰正拖著個瘦小男孩往柴房走。孩子臉臟得看不清模樣,腳踝卻拴著拇指粗的鐵鏈,拖在地上咔咔響。
“死崽子還嚎!”一個麻子臉抬手扇去,男孩卻突然仰頭,往他手腕咬去——動作快得像頭小獸。高柒瞳孔微縮,這股狠勁……倒和自己有點像。
麻子臉吃痛怒喝,另一個剛要掏槍,但被高柒打斷施法,暴躁的把槍一腳踢開。
那人瞬間僵成木偶,冷汗順著額角砸在地上。
高柒沒工夫跟他們周旋,反手敲暈麻子臉,又接住要摔在地上的男孩。
小孩渾身發(fā)抖,卻梗著脖子瞪她,直到看清她眼里的溫度,才哇地哭出聲:“他們要挖我的眼睛……說要去找干凈的眼……”
高柒心臟猛地一沉,指甲幾乎掐進掌心。干凈的眼?這背后比她想的更喪心病狂。
她摸出塊干凈布裹住男孩腳踝,又把剛剛在實驗室摸到的短刃塞進他手里:“拿著,敢動你就捅?!?/p>
男孩攥著刀,哭聲里多了絲倔強。
烏鼠的中等人又怎樣?上等人又如何?現(xiàn)在,她要把這吃人的煉獄,攪個天翻地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