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薇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。
化妝鏡里,她左耳垂的假體凸起像顆生硬的肉瘤,把精心打理的卷發(fā)都襯得滑稽。
手機在大理石臺面震動,周總的號碼在屏幕上跳動,她深吸三口氣才接起,嗓音甜得發(fā)黏:“周總,我這兒有個能讓玄學姐徹底翻不了身的機會——您知道直播平臺最怕什么?輿論失控。只要您讓技術部在她賬號里埋點少兒不宜的內容,明天天亮前就能封……”
“叮——”
手機突然黑屏。
林薇薇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剛才太用力,把手機砸在了化妝鏡上,裂紋從屏保蔓延到攝像頭,像道猙獰的傷疤。
她抓起梳妝臺上的香奈兒粉餅摔向地面,碎粉混著水晶渣子濺到真絲睡裙上,卻在這時聽見助理小桃的尖叫:“小姐!您看微博!”
顧晚的直播間里,彈幕正以每秒上百條的速度滾動。
她坐在藤編矮凳上,背后是褪色的藍布簾,卻擋不住手機支架上那束暖光——那是粉絲寄來的應援燈牌,此刻正亮著“玄學姐必勝”的字樣。
“家人們,剛才有房管說我賬號可能被封?”她指尖輕點手機屏幕,聲音清得像山澗流水,“不過現(xiàn)在看來……”
微博推送提示音同時在直播間響起。
顧晚垂眸掃了眼,眼尾微挑。
鏡頭外,系統(tǒng)貓阿寶從她膝頭直起身子,粉爪拍了拍她手腕:“宿主,沈氏官微又動了?!?/p>
彈幕突然卡了兩秒,接著炸成一片“啊啊啊啊”。
@沈氏集團 最新動態(tài)掛在最頂端:“沈太太說的都對 @玄學姐顧晚”。
配圖是張模糊的側影——落地窗前,穿墨綠旗袍的女人背對著鏡頭,發(fā)間珍珠簪子閃著微光,而她身側,西裝革履的男人正低頭替她調整直播設備,指尖幾乎要碰到她后頸。
“沈總認親了?”“養(yǎng)兄變老公?”“顧晚不是被顧家趕出去了嗎怎么成沈太太了?”滿屏問號里,顧晚忽然笑出聲。
她伸手戳了戳屏幕,像是要透過鏡頭點那些彈幕:“沈太太?我連結婚證都沒見過?!笨晌惨魟偮洌謾C就震動起來——是秦朗的視頻邀請。
“顧老師,恭喜啊!”秦朗的臉占滿屏幕,身后是綜藝節(jié)目的導播間,“剛才平臺總經辦打電話來,說您賬號不僅不封,還要給黃金推薦位。您猜猜怎么著?”他壓低聲音,“他們說沈氏法務部剛發(fā)了律師函,說動您賬號等于動沈氏商譽。”
顧晚垂眼盯著自己交疊的手。
腕骨上還留著流落街頭時被鋼筋劃的疤,此刻在暖光下泛著淡粉。
她聽見自己心跳聲,比平時快了半拍。
系統(tǒng)面板在視網膜上浮動,功德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——都是剛才沈氏官微轉發(fā)后,網友們“相信玄學”的正向反饋。
“秦導,幫我把今晚的直播主題改了?!彼鋈惶ь^,眼里有星子在跳,“就叫‘沈太太的預言課’?!?/p>
深夜十點,顧晚蹲在樓下花壇邊逗流浪貓。
橘色的毛團正舔她指尖,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。
黑色賓利停在路燈下,前燈像兩只安靜的眼睛。
司機下車時,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“嗒”的一聲。
他遞來燙金卡片,語氣恭敬:“沈先生在云頂閣設宴,請顧小姐赴約?!?/p>
顧晚捏著卡片。
燙金紋路是沈氏的圖騰,摸起來像凝固的星河。
她抬頭看司機,對方戴著金絲眼鏡,眼尾有顆淚痣——和三年前顧家宴會上,給她遞下了藥的紅酒的侍應生,淚痣位置分毫不差。
“阿寶,查查這司機的命格。”她低聲道。
系統(tǒng)貓在她口袋里喵嗚一聲,視網膜上立刻彈出紅色警告:“無煞無厄,命宮有貴人星。”
顧晚把卡片收進帆布包,指尖碰到包底的“霉運貼紙”——系統(tǒng)出品的道具,貼在目標身上能讓其連走三日霉運。
她摸了摸貼紙邊緣,輕聲道:“如果他是另一個陷阱……那就讓他也嘗嘗味道?!?/p>
賓利車開得很穩(wěn)。
顧晚盯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,路燈一盞盞劃過,把她的臉切成明暗碎片。
車內有雪松味的香氛,像極了三年前那個雨夜,她被顧家保鏢拖出大門時,身后飄來的冷香——是沈硯常用的香水。
云頂閣的宴會廳在三十三層。
顧晚推開門時,水晶燈正從穹頂傾瀉而下,把沈硯的西裝襯得像片夜色。
他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窗前,城市燈火在他鏡片上流轉,聽見動靜才轉身。
“顧晚?!彼曇舻偷孟翊筇崆?,“顧家不要你,我要。”
顧晚往前走了兩步,高跟鞋敲在大理石上的聲音格外清晰。
她抬頭看他,鼻尖幾乎要碰到他領結:“為什么是我?”
沈硯抬手,指尖懸在她耳側半寸。
顧晚下意識要躲,卻聽見他說:“三年前,你在顧家酒窖躲雨?!彼R片后的目光忽然灼熱,“你蹲在酒箱上背《淵海子平》,說‘壬水喜陽土,遇戊則通根’。那天我找丟失的財務U盤,在酒窖門口站了半小時?!?/p>
顧晚瞳孔驟縮。
她想起三年前暴雨夜,自己被林薇薇鎖在酒窖,冷得發(fā)抖時只能背爺爺教的玄學口訣。
原來那時,沈硯就站在門外?
“你命格至陰,能化我至陽煞氣。”沈硯后退半步,從西裝內袋取出文件,“這是私人顧問合約,負責我的風水咨詢、命理測算?!彼讣馇昧饲煤霞s末頁,“債務結清,年薪八百萬,附贈沈氏黑卡?!?/p>
顧晚翻開合約,第一頁就寫著“甲乙雙方地位平等”。
她抬頭時,沈硯正盯著她腕骨上的疤,喉結動了動:“三年前那杯酒,是我換的?!?/p>
宴會廳的落地鐘敲響十二下。
顧晚忽然笑了,把“霉運貼紙”悄悄攥進手心:“沈先生,合作愉快?!?/p>
次日清晨,林薇薇在早餐桌前噴了咖啡。
手機屏幕上,#沈總官宣玄學姐為私人顧問# 掛在熱搜第一,配圖是顧晚在沈氏法務部簽字的照片——她穿白襯衫牛仔褲,頭發(fā)隨意扎成馬尾,卻在遞筆時,和沈硯的指尖碰在一起。
“小姐,林氏集團的股票跌了五個點?!敝硇√遗踔桨遄哌M來,“還有,云頂會館發(fā)來請柬……”
“請柬?”林薇薇捏碎了手里的可頌,酥皮落了滿桌,“什么破……”
“濱海會所的頂級私人拍賣會?!毙√已柿丝谕倌?,“請柬上寫著——特邀玄學姐顧晚女士。”
林薇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窗外,晨霧里隱約能看見沈氏大廈的尖頂,在陽光下閃著冷光。
她忽然想起顧晚昨天直播時說的話:“贗品戴久了,真品主人會來索債的?!?/p>
而此刻,那張被她鎖在保險柜里的沈家傳家玉鐲,正靜靜躺在紅絲絨上。
鐲身紋路突然泛起詭異的青灰,像被誰潑了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