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斜斜鋪進(jìn)客廳時，顧晚正盯著玄關(guān)處的雕花木門。

門環(huán)輕響的瞬間，她指尖無意識地?fù)高M(jìn)沙發(fā)墊里。

沈硯坐在她身側(cè)，原本搭在沙發(fā)扶手上的手悄悄覆住她發(fā)涼的手背——這個動作太輕，像片羽毛，卻讓顧晚突然想起昨夜他抱她回臥室時，也是這樣用體溫一點點焐熱她的手腕。

"趙老來了。"李秘書的通報聲剛落，門就被推開。

穿藏青唐裝的老人柱著紅木拐杖跨進(jìn)來，發(fā)頂?shù)陌装l(fā)在晨光里泛著暖光。

顧晚霍然起身，膝蓋撞得茶幾上的青瓷杯盞輕響。

趙老爺子看見她的剎那，眼眶先紅了："小晚，你長得真像阿寧。"

顧晚喉嚨發(fā)緊。

十年前她被顧家趕出門時，是趙老爺子偷偷塞給她兩千塊錢；后來她在天橋擺攤被城管攆，也是他托學(xué)生給她送過驅(qū)寒的姜茶。

那些細(xì)碎的溫暖突然涌上來，她鼻子一酸，竟說不出話。

"坐，坐。"趙老爺子顫巍巍抬手指了指沙發(fā)，沈硯立刻上前扶住他胳膊。

老人從隨身的檀木匣里取出枚半透明的玉佩，羊脂玉底浮著縷淺碧，像要化在晨光里。"這是阿寧走前托護(hù)工交給我的。

她說'等晚晚遇到生死劫時，這玉能幫她窺見真相'。"

顧晚的手指剛碰到玉佩，就像被燙到似的縮回。

沈硯輕輕握住她發(fā)抖的手，將玉佩放在她掌心："拿著。"

玉佩貼著皮膚的瞬間，顧晚聽見極輕的"嗡"聲。

她低頭望去，玉上那縷淺碧竟緩緩游動起來，像活了般纏上她手腕的紅線。

趙老爺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(yuǎn)："阿寧走得急，當(dāng)時只說...這玉是蘇家傳下來的命魂玉，能引動血脈記憶..."

"趙老，您先歇會兒。"沈硯察覺顧晚呼吸變重，指尖在她后頸輕輕一按。

顧晚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，眼前的客廳像浸在水里般搖晃。

她抓住沈硯的西裝袖口，勉強(qiáng)扯出笑："可能...可能是太激動了。"

"那我就先回去了。"趙老爺子拍拍她手背，又對沈硯使了個眼色，"小沈，照顧好她。"

沈硯送老人出門時，顧晚盯著掌心的玉佩。

玉上的淺碧已經(jīng)沒入她皮膚，只留道淡青的痕跡，像條細(xì)蛇。

她突然想起昨夜的幻視——那碗泛著幽藍(lán)的湯，還有母親筆記里反復(fù)寫的"命格反噬"。

"困了？"沈硯回來時，見她蜷縮在沙發(fā)里，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。

顧晚搖頭，卻打了個哈欠。

沈硯彎腰將她抱起來："去睡會兒，我在旁邊處理文件。"

臥室里拉著遮光簾，光線暗得像黃昏。

顧晚被放在床上時，指尖還攥著玉佩。

沈硯替她蓋好被子，轉(zhuǎn)身要走，卻被她拽住袖口。"別走太遠(yuǎn)。"她聲音發(fā)悶，像沒睡醒的貓。

沈硯喉結(jié)動了動，脫了西裝搭在椅背上，在床邊的沙發(fā)坐下。

他翻開筆記本電腦，余光卻始終鎖著床上的人。

顧晚的呼吸漸漸平穩(wěn)，睫毛不再顫動，連攥著玉佩的手都松了些。

直到那聲極輕的"媽"飄過來。

沈硯猛地抬頭。

顧晚的眉頭皺成小團(tuán)，嘴唇翕動著，像是在說什么。

他湊近些，聽見含混的"改命""反噬"，心突然沉下去。

他伸手輕拍她臉頰："晚晚，醒醒。"

沒有回應(yīng)。

顧晚的額角沁出細(xì)汗，指尖深深掐進(jìn)掌心，連指節(jié)都泛白了。

沈硯握住她手腕，發(fā)現(xiàn)她的脈搏快得嚇人，像擂鼓般撞著他的掌心。

他掀開被子要抱她去醫(yī)院，卻見她突然睜開眼——那雙眼睛黑得驚人，像浸在墨里，完全沒有焦距。

"原來...顧母不是病死的..."顧晚的聲音像從很遠(yuǎn)的地方飄來，帶著空蕩的回響，"她是被人用命格反噬而死。"

沈硯的心臟重重一沉。他按住她肩膀："晚晚，是我，沈硯。"

"是我害了她..."顧晚的眼淚突然涌出來，順著鬢角滴進(jìn)枕頭，"她替我擋了劫數(shù)...用自己的命換我的命..."

"阿寶！"沈硯低喝一聲。

系統(tǒng)寵物從床頭柜跳上桌，毛絨耳朵劇烈抖動："她的意識被拽進(jìn)記憶空間了！

藍(lán)雨在利用這段記憶侵蝕她的意志！"

話音未落，顧晚突然坐直。

她的眼淚還掛在臉上，眼神卻冷得像冰錐，直勾勾盯著窗外："你們看不見嗎？

那個女人就在外面。"

沈硯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。

晨霧未散的花園里，涼亭石桌旁坐著道身影。

林夫人穿著墨綠旗袍，正端起茶盞，嘴角的笑像條吐信的蛇。

"晚晚，那是幻覺。"沈硯抓住她手腕，掌心沁出冷汗。

顧晚卻突然笑了，那笑里沒有溫度，像面具裂開條縫："這次...換我來玩。"

她的手腕在沈硯掌中輕得驚人，卻帶著股他從未感受過的力道。

沈硯被她拽著往門口走，指尖幾乎要掐進(jìn)她皮膚里："別走遠(yuǎn)，我會找到真正的你。"

顧晚沒有回應(yīng)。

她的腳步輕得像片云，穿過客廳，推開花園門。

晨霧裹住她的身影，林夫人的笑聲混著風(fēng)飄過來，模糊得像場夢。

沈硯的手機(jī)在臥室響起。

他回頭看了眼床上皺成團(tuán)的被子，又望向霧里那兩個重疊的身影，喉結(jié)動了動，終究沒有松開手。

當(dāng)顧晚的指尖觸到?jīng)鐾な罆r，霧突然散了。

林夫人的茶盞"啪"地摔在地上，碎片濺到她腳邊。

顧晚低頭，看見自己手背上那道淺青的痕跡正在發(fā)燙，像要燒穿皮膚。

"阿寧的女兒。"林夫人的聲音在發(fā)抖，"你不該醒過來的。"

顧晚抬頭。

她的瞳孔里映著林夫人扭曲的臉，耳邊卻響起另個聲音——是母親的聲音，帶著她記憶里的溫柔："晚晚，別怕。

你看，光來了。"

沈硯的掌心還留著她手腕的溫度。

他站在臥室窗前，望著花園里那抹素色身影，手指緩緩按在心臟位置。

那里有枚和顧晚同款的玉佩，是昨夜他替她蓋被子時，從她頸間滑落的。

月光再次爬上床頭柜時，顧晚猛地驚醒。

她摸著心口殘留的寒意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還穿著白天的衣服，正蜷在沈硯懷里。

他的襯衫被她哭濕了大片，卻仍睡得很輕，指尖還搭在她后頸。

"做噩夢了？"沈硯的聲音帶著剛醒的啞。

顧晚搖頭，又點頭，最終只是往他懷里縮了縮。

窗外的月光漏進(jìn)來，照見她手背上那道淺青的痕跡，正隨著呼吸輕輕跳動。

她聽見自己輕聲說："沈硯，我好像...觸到真相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