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晚是被掌心跳動的灼痛驚醒的。

冷汗浸透了真絲睡衣的后背，她蜷在床頭劇烈喘息，掌心那團幽藍的光像活物般啃噬著皮膚。

耳畔的女聲還在回響，尾音帶著她自己的聲線，卻冷得像浸在冰窟里：“這是你親手畫的，封印他的命門。”

“沈硯——”她咬破舌尖，腥甜在口腔炸開。

手指死死攥住符紙邊緣，紋路刺進掌紋里，卻比不過心臟撕裂般的疼。

手機在床頭柜震動，屏幕亮起的瞬間，她看見醫(yī)院的緊急通知：【沈總突發(fā)昏迷，已轉(zhuǎn)入特護病房】。

顧晚的指甲掐進掌心。

她甚至來不及換鞋，抓起外套就往門外沖。

玄關(guān)的鏡子里映出她凌亂的模樣——發(fā)梢還沾著冷汗，睡衣下擺被扯得歪歪扭扭，可她連停一秒整理的念頭都沒有。

電梯下行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鈍刀。

她盯著跳動的樓層數(shù)字，喉間泛起酸意。

三天前沈硯還握著她的手說“等你忙完這陣，我們?nèi)ヌK城看?！保F(xiàn)在他的名字卻出現(xiàn)在“昏迷”的通知里。

特護病房的消毒水味刺得她睜不開眼。

顧晚踉蹌著撲到病床前，指尖剛要觸到沈硯蒼白的手背，卻被儀器的嗡鳴聲驚得縮回手——心電圖的綠色波紋細得像要斷掉的蛛絲，他的睫毛沾著薄汗，往日里總是銳利的眉眼此刻像被揉皺的紙，連呼吸都輕得幾乎看不見胸口起伏。

“沈硯？”她跪坐在病床邊，把臉貼在他手背上。

他的皮膚涼得驚人，像塊被雪埋了千年的玉。

顧晚想起昨夜他給她蓋被子時，掌心還帶著溫度，會輕輕捏她的耳垂說“小哭包，又踢被子”。

“說話啊，你不是最會氣我嗎？”她哽咽著去摸他的臉，指甲在他下頜的胡茬上刮過，“你說過要教我開槍，說要陪我去認蘇家爺爺，說……說要當(dāng)我后半生所有好運氣的。”

“顧小姐倒是情深?！?/p>

冷笑聲從身后的鏡面墻上蕩開。

顧晚猛地回頭，只見鏡中浮起一道半透明的影子——那是她自己，卻穿著墨色旗袍，眼尾挑著紅痣，嘴角掛著譏誚的笑。

“藍雨！”她認出這是系統(tǒng)黑化人格的聲音，“是你做的？”

“我不過是幫你做了選擇?！彼{雨的指尖撫過鏡面，鏡中顧晚的倒影突然變成沈硯痛苦蜷縮的畫面，“你總說要救他，可你知道嗎？他的命格本就該被封印，否則你永遠掙脫不了蘇家繼承人的枷鎖?！?/p>

“你胡說！”顧晚撲向鏡子，卻只觸到冰冷的玻璃。

她想起昨夜夢境里的血字牌匾，想起沈硯攥著半塊玉佩的模樣，“你到底是誰？為什么能操控我的記憶？”

“我是你壓抑太久的欲望。”藍雨的聲音突然與顧晚重疊，“是你不敢承認的、想撕碎所有傷害過你的人的瘋狂，是你明明想搶回母親遺物卻要裝大度的虛偽。沈硯？”她嗤笑一聲，鏡中畫面轉(zhuǎn)為顧晚被顧家趕出門時的落魄，“他不過是你用來逃避真實自我的絆腳石罷了?！?/p>

顧晚后退兩步，后腰撞在病床欄桿上。

她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在震動，是沈氏集團秘書發(fā)來的消息：【緊急董事會已召開，部分董事對沈總昏迷原因存疑】。

與此同時，林薇薇的聲明彈窗跳出來：“近日網(wǎng)傳玄術(shù)害人之事屬實，顧某借玄學(xué)之名行詛咒之實，沈總昏迷正是其惡果……”

“啪?！鳖櫷砟笏榱耸謾C殼。

她望著病床上的沈硯，突然想起昨夜直播錄像——系統(tǒng)提示里說她激活了隱藏權(quán)限，可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畫過那張符紙。

她翻出平板里的直播回放。

畫面里的自己坐在桌前，指尖沾著朱砂，在黃紙上一筆一畫勾勒紋路。

那符紙的形狀與她掌心這張分毫不差，可她的眼睛是空的，像被抽走了靈魂，嘴里念著陌生的咒語：“以命為引，封煞為契……”

“選擇吧?！狈至训南到y(tǒng)音在耳邊炸響，一個是藍雨的冷，一個是星瞳的軟，“你是要力量，還是要他？”

顧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符紙邊緣割破皮膚，血珠滴在沈硯手背上。

他的手指動了動，極輕極輕，像蝴蝶扇了扇翅膀。

“我要他醒來?！彼テ鹕虺幍氖职丛谧约盒目?，“就算用我的命換，我也要他醒來?！?/p>

“晚晚?！?/p>

星瞳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。

顧晚抬頭，看見半透明的小女孩從符紙里飄出來，發(fā)梢泛著暖光，“藍雨篡改了你的記憶，她想吞噬你的意識掌控身體。要救沈先生，你必須進入‘命運之淵’，那里是你內(nèi)心的深淵，也是她的弱點?！?/p>

“怎么進？”顧晚握緊沈硯的手。

“閉上眼睛?！毙峭闹讣恻c在她眉心，“別怕，我會護著你?！?/p>

黑暗像潮水般涌來。

顧晚感覺自己在墜落，耳邊是沈硯漸弱的心跳聲，還有星瞳的叮囑：“記住，你才是自己的主人?！?/p>

當(dāng)意識重新凝聚時，她站在一片混沌中。

前方有面巨大的鏡子，鏡面裂成無數(shù)碎片，每塊碎片里都映著不同的她——被顧家趕出門的狼狽，被全網(wǎng)黑時的崩潰，在天橋擺攤時的倔強，還有昨夜畫符時空洞的眼神。

“顧晚?！?/p>

極輕的一聲呼喚從身后傳來。

顧晚猛地轉(zhuǎn)身，卻只看見病床上的沈硯，他的手指正緩緩抬起，指尖擦過她垂落的發(fā)梢。

一道極淡的聲音鉆進他腦海，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：“等我……回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