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宅書房的電子屏幕在血字浮現(xiàn)的瞬間炸開細碎的火花,藍雨的黑霧正順著炸裂開的縫隙往蘇棠身上鉆。
可下一秒,一道紅衣殘影如游龍般橫插進來,掌風裹著玄門特有的金芒,正正擊在藍雨心口。
"噗——"藍雨的身形被震得向后拋飛,撞在墻上又重重跌落在地。
她捂著火辣辣的胸口抬頭,正看見那紅衣女子垂手而立,指尖流轉的金紋與蘇棠指間的戒指如出一轍。
"玄門九訣......"跪在角落的鐘道長突然重重叩首,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發(fā)出悶響,"蘇家主母!
您竟以執(zhí)念存世二十年!"
蘇棠的指尖還停留在半空——她剛才下意識想抓住母親的衣角,卻只觸到一片虛無的涼。
紅衣女子轉過臉來,眼角的淚痣與她鏡中倒影重疊,"別怕,晚晚。"她的聲音比記憶中更輕,卻像春風化雪般漫進蘇棠心口,"娘這次不是來送命的,是來幫你斬業(yè)的。"
話音未落,女子抬手取出鬢間玉簪。
那是支雕著并蒂蓮的羊脂玉簪,蘇棠曾在母親舊物箱里見過斷齒——原來當年被顧家摔碎的,是仿品。
玉簪尖端抵住她心口時,蘇棠沒感覺到痛,反而是無數(shù)晦澀的銘文如潮水般涌入識海:玄門歷代掌門心得、破陣要訣、甚至"封印之契"的真正解法。
"這是......傳承。"她瞪大眼睛,喉間發(fā)緊。
"當年我被反噬時,把畢生所學封在玉簪里。"紅衣女子指尖撫過她發(fā)頂,像極了小時候哄她睡覺的動作,"你總說'封印之契'是枷鎖,可傻孩子,那是我給你的鑰匙。"
藍雨突然發(fā)出尖銳的冷笑,黑霧從她七竅涌出,將整面墻染成烏青:"你們懂什么?
這個世界只會吞噬善良!
我必須掌控命運,才能終結痛苦!"她的聲音里混著兩種音調,一種是蘇棠熟悉的沙啞,另一種像是從深淵里刮出的風。
蘇棠低頭看向掌心——那里躺著母親的舊日記,紙頁邊緣已經(jīng)發(fā)脆。
她深吸一口氣,將日記投入陣心火盆。
火苗"騰"地竄起半人高,火光中浮起零碎畫面:六歲那年被罰跪祠堂,雨幕里有團紅影在窗外站了整夜;十七歲設計比賽奪冠那晚,工作室的臺燈明明關了,卻在凌晨三點突然亮起暖黃的光;去年她流落街頭高燒昏迷,有人往她懷里塞了包退燒藥,包裝紙上只寫著"多喝熱水"。
"原來......"蘇棠的眼淚砸在火盆邊緣,濺起細小的火星,"您從未離開過。"
紅衣女子的身影在火光中微微發(fā)顫,"我曾以為用執(zhí)念護住你,就能替你擋盡風雨。"她轉向藍雨,目光里帶著疼惜的責備,"可你把這份守護,變成了枷鎖。"
藍雨的黑霧突然劇烈翻涌,她踉蹌著站起來,指甲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:"那是因為你死了!
他們逼死你,毀了晚晚的人生——"
"顧硯!"
一聲低喚打斷了她的嘶吼。
蘇棠抬頭,正看見顧硯撐著拐杖走進陣中。
他額角的汗順著下頜滴在領口,蒼白的手背暴起青筋,卻將青銅羅盤穩(wěn)穩(wěn)放在陣眼位置。
羅盤表面的刻痕與"封印之契"的紋路產(chǎn)生共鳴,浮起"雙生同源"四個古字。
"你娘用命換你活,我不能讓你再走她的老路。"他伸手想去碰蘇棠的臉,卻在中途停住——掌心還沾著未干的血漬,"逆命歸源陣的反噬......"
"這不是犧牲,是清算。"蘇棠將手覆在他手背,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,"那些年她替我扛下所有惡意,現(xiàn)在該我替她把扭曲的執(zhí)念,還回源頭。"她轉向鐘道長,目光灼灼,"啟動陣法。"
鐘道長的白眉劇烈顫動:"此陣一旦開啟,您可能承受所有反噬!"
"她替我扛了二十年。"蘇棠望向母親的殘影,聲音輕得像嘆息,"該換我了。"
最后一個法訣結完的瞬間,書房的窗戶突然全部震碎。
狂風卷著烏云灌進來,將藍雨的身影拖入由光粒組成的漩渦。
蘇棠看見畫面在眼前閃回:年輕的母親跪在產(chǎn)房外,產(chǎn)婆的尖叫穿透門扉:"小姐的命格被改了!
這孩子會克死所有親近的人!"
"愿以我命,換她自由。"
年輕母親的聲音混著血沫,在虛空里炸響。
那道執(zhí)念分裂成兩半——一半化作溫柔的守護,藏在每盞夜燈里;另一半?yún)s在歲月里被仇恨浸染,成了眼前的藍雨。
"你不是壞,你是太痛了。"蘇棠逆著光走向漩渦中心,黑霧纏上她的手腕,在皮膚上勒出紅痕,"但現(xiàn)在,我來接你回家。"
她張開雙臂,任由藍雨的黑霧如毒蛇般鉆入體內。
劇痛從四肢百骸涌來,蘇棠的七竅滲出細細的血線,卻仍在笑:"娘說過,命可奪,志不可辱......"
"蘇棠!"
顧硯的嘶吼穿透血霧。
他猛然咬破掌心,鮮血滴在羅盤上,顧家祖訓從他齒間迸出:"顧氏命契,生死相隨!"羅盤爆發(fā)出刺目白光,與"封印之契"的金芒交織成網(wǎng),將藍雨殘余的意識包裹。
鐘道長的結印速度驟然加快,玄黃咒文在虛空里燃燒:"封!"
最后一道金光沒入蘇棠眉心時,她的意識開始模糊。
恍惚間看見母親的殘影對她笑,指尖輕點她額頭:"我的晚晚,終于長大了。"星光般的光點融入她血脈,連帶著二十年來的疼痛與溫暖,都成了身體的一部分。
"叮——"
電子屏幕的雜音突然消失。
蘇棠勉強睜眼,看見所有屏幕上的進度條停在"99%",最后一行字緩緩浮現(xiàn):"系統(tǒng)權限,移交蘇棠。"
意識回籠時,蘇棠正躺在顧硯懷里。
他的襯衫浸透冷汗,卻仍用體溫裹著她。
窗外的月光透過碎窗灑進來,在她手背投下斑駁的影。
她動了動手指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有什么不同——指尖輕輕一勾,顧硯的拐杖竟"咻"地飛進她掌心。
"你說......"她仰頭望向顧硯,瞳孔里閃過一瞬金光,"我能改一個人的命運嗎?"
話音剛落,茶幾上的體檢報告突然騰起幽藍火焰,轉眼間化作灰燼。
顧硯愣住,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X光片——原本顯示脊椎粉碎性骨折的影像里,竟有細微的骨痂正在生長。
"晚晚?"他聲音發(fā)顫,喉結滾動。
蘇棠沒有回答。
她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,輕聲道:"明天,去母親的舊居吧。"
晨風掀起她額前的碎發(fā),露出眉心一點淡金印記。
那是玄門歷代家主的標志,此刻正隨著她的心跳微微發(fā)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