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死亡比想象中溫暖。
沒有疼痛,沒有黑暗,只有無數(shù)銀色光點從胸口傷口涌出,像一場逆向的流星雨??柡R虼牡膽K叫聲漸漸遠去,他的金屬義眼炸裂,懷表碎片在空氣中燃燒成灰。
綾人的手臂還環(huán)在我背后,火焰般的紅發(fā)垂落在我染血的衣襟上。他的嘴唇在動,但我聽不見聲音——世界正在失焦,像被水浸濕的水彩畫。
我努力抬起手,想擦掉他翡翠綠眼睛里那層水霧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指尖已經(jīng)開始透明化。
"騙子..."我試著模仿他慣用的嘲諷語氣,卻只咳出一口銀色的光粒,"不是說...我的命歸你嗎..."
他的犬齒刺破下唇,鮮血滴在我心口正在消散的荊棘紋路上:"閉嘴...本大爺改主意了..."
修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來,比往常清晰:"...還有十秒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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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時間開始倒流。
不是輪回重啟的那種倒流——城堡的磚石自動修復(fù),枯萎的玫瑰重新綻放,連卡爾海因茨消散的灰燼都從窗外倒飛回來。但唯獨我身上的變化沒有逆轉(zhuǎn),透明化仍在繼續(xù)。
"怎么回事?!"綾人暴怒地抬頭四顧,黑色尖指甲抓進大理石地面,"修!你他媽做了什么——"
修突然出現(xiàn)在我們面前,眼睫低垂:"...不是我的力量。"
他攤開掌心,那里躺著一枚銀色荊棘的種子——和我紋路一模一樣的形狀:"她的時間...在歸還給世界..."
禮人的懷表從虛空中墜落,表蓋彈開,投影出一段我們都沒見過的記憶:
三百年前的玫瑰園,年幼的綾人跪在血泊里,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人類女孩??柡R虼牡穆曇魪漠嬐鈧鱽恚?用你的永恒換她十年,如何?"
綾人突然劇烈顫抖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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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
記憶中的畫面與此刻重疊。
我終于明白心口的傷疤從何而來——那不是卡爾海因茨的實驗痕跡,是年幼的綾人親手將懷表放入我胸腔時留下的。他用吸血鬼的永恒換了我人類的一生,而卡爾海因茨扭曲了契約,把我變成不斷輪回的容器。
"原來...是這樣啊..."我努力聚焦逐漸模糊的視線,"哥哥..."
這個陌生的稱呼讓綾人渾身僵住。三百年的記憶枷鎖碎裂,翡翠綠的眼瞳劇烈收縮:"你...想起來了?"
禮人的懷表停止投影,表盤顯示00:00。
修突然按住綾人的肩膀:"還有最后的方法。"
他展開另一只手,掌心是卡爾海因茨那只懷表的殘骸——核心齒輪還在微弱跳動:"用這個代替她的心臟...但你會..."
"拿來。"綾人直接搶過齒輪,毫不猶豫按進自己胸口。鮮血噴涌而出的瞬間,他俯身咬穿我的頸動脈。
不是吸血,是灌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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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我聽見雙生懷表齒輪咬合的聲音。
綾人的紅發(fā)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雪白,皮膚浮現(xiàn)出和我相同的荊棘紋路。而我的透明化停止了,心口處長出一株小小的銀色玫瑰,根系與他的紋路相連。
"共生契約..."修輕聲說道,第一次露出近似驚訝的表情,"你分了一半永恒給她?"
綾人咳出一口血,染血的犬齒卻揚起熟悉的嘲諷弧度:"本大爺?shù)臇|西...誰準(zhǔn)你擅自還回來了..."
城堡外傳來晨鐘的聲音。三百年來第一次,血月褪去了猩紅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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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三個月后的逆卷城堡。
昴在訓(xùn)練場射穿第十個靶心,雪白發(fā)絲在陽光下泛著暖光;奏人抱著新得的泰迪熊在回廊哼歌,紫水晶眼睛不再被劉海完全遮蓋;憐司的實驗筆記多了一頁《論時間詛咒的后遺癥與護理》。
而我站在玫瑰園里,給那座黑色大理石墓碑獻上一束白玫瑰。碑文新刻了一行小字:
"此處沉睡著時間的禮物"
身后傳來腳步聲,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——永恒的生命讓我們之間那根銀色荊棘永遠鮮活。
"走了,蠢貨。"綾人——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叫白綾人了——不耐煩地拽我袖子,"修說今天要調(diào)試懷表齒輪。"
陽光照在他雪白的長發(fā)上,翡翠綠的眼睛依舊兇巴巴地瞇著。我笑著去捏他新長出來的尖耳朵:"是~是~哥哥大人~"
他暴怒的吼聲驚飛一群白鴿,而城堡最高處的閣樓窗前,禮人的單片眼鏡在陽光下閃過一道溫暖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