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禮人石化的第七天,城堡出現(xiàn)了第八把餐椅。
晨光透過彩繪玻璃,在長餐桌末端投下一道淡灰色影子。椅背上刻著陌生的名字——逆卷透,字跡嶄新得像是剛剛用指甲刻出來的。
"惡作???"昴用狩獵弩戳了戳椅子,"還是那家伙的新把戲?"
綾人正往面包上涂草莓醬。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絲凝重:"椅子是櫸木的。"
"所以?"奏人把兔子玩偶放在空椅子上。
"城堡里沒有櫸木。"憐司的鏡片閃過冷光,"上次出現(xiàn)這種木材,是卡爾海因茨制作第一代人偶的..."
刀叉墜地的脆響打斷了他。我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腕——金色荊棘紋路正滲出細小的血珠,在皮膚上拼出"歡迎回家"的德文字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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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閣樓里的第八間臥室像被時間遺忘的角落。
撥開蛛網(wǎng),門牌上燙金的字樣已經(jīng)發(fā)黑。推門瞬間,懷表齒輪轉(zhuǎn)動的"咔嗒"聲從四面八方涌來,仿佛有無數(shù)隱形鐘表懸掛在空氣中。
"這是...禮人真正的房間?"我拂去梳妝鏡上的灰塵,鏡中映出的卻是綾人少年時的模樣——火焰般的紅發(fā),翡翠綠的眼睛,脖頸上還沒有鉚釘頸環(huán)。
鏡中少年突然咧嘴一笑,伸手穿透鏡面掐住我喉嚨:"找到你了,小偷小姐。"
窒息感瞬間襲來。掙扎間,我扯落了梳妝臺的蕾絲桌布,一堆發(fā)條零件嘩啦散落。其中最顯眼的是顆祖母綠齒輪眼珠,格外瘆人。
"原來在這里。"真正的綾人突然出現(xiàn)在門口,他一把將我從鏡前拽開,黑色尖指甲劃過鏡面,"滾出來,冒牌貨。"
鏡子轟然碎裂,無數(shù)齒輪如暴雨傾瀉。我們后退時撞翻了古董柜,藏在里面的東西幾乎讓我血液凝固——
七具棺材。
其中六具刻著逆卷兄弟的名字,而最小那具...躺著穿白裙的我。
3
地下室實驗室的監(jiān)測儀發(fā)出尖銳警報。
"鏡中倒影是時間殘渣。"修的語氣沉重,"但棺材..."
"是卡爾海因茨的備用計劃。"憐司突然推門而入,白大褂下擺沾滿泥土,"我在玫瑰園挖到了第八具。"
投影儀亮起,畫面里是具水晶棺槨,沉睡的少年有著綾人的五官,卻有著長及腰間的金色頭發(fā)。棺槨上的銘牌寫著:逆卷透 原型體
昴的狩獵弩啪嗒掉在地上:"...我們都是克隆體?"
"更正。"修的聲音冷靜得可怕,"是失敗品。"
旁邊有什么突然爆裂,齒輪眼珠懸浮到空中,禮人的聲音從里面?zhèn)鱽恚?答對一半~真正完美的作品只有——"
綾人一拳打碎眼珠,臉色發(fā)黑:"閉嘴。"
但已經(jīng)晚了。實驗室的墻壁浮現(xiàn)出仿佛用鮮血書寫的話語,組成一行德文:
"人偶就該待在棺材里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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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我的荊棘紋路那晚開始生長倒刺。
睡夢中,有冰冷手指撥開我頸后的長發(fā)。脖頸被舔舐的觸感真實得可怕,卻看不到任何人影。我猛然驚醒,鎖骨傳來刺痛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那里多了尖牙刺入的傷口——不屬于任何已知的逆卷成員。
"第八個..."綾人暴怒地扯開床幔,"敢碰我的人?"
他咬破自己手腕,將血涂在我的傷口上。金色荊棘立刻暴長。凄厲的尖叫聲中,梳妝臺的齒輪眼珠突然全部轉(zhuǎn)向我們,瞳孔里的數(shù)字瘋狂跳動。
42、41、40...
"倒計時?"我裹緊綾人的外套,突然被梳妝鏡吸引。鏡中的我頸側(cè)沒有牙印,反而多了個金色逆十字烙印——和綾人舊頸環(huán)上一模一樣。
禮人的笑聲從地板縫隙滲出:"驚喜嗎?你也是...唔!"
聲音戛然而止。窗外飄來焦糊味,我們沖到走廊時,正好看見庭院中央的玫瑰叢熊熊燃燒。紫色火焰中,石化的禮人雕像被未知力量劈成兩半,齒輪右眼不翼而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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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
城堡開始排斥我們。
樓梯突然消失,走廊無限延伸,熟悉的房間門后變成磚墻。最可怕的是食物——無論準備多少,第二天總會多出一人份的餐點被吃得精光,留下空盤在餐桌
"空間在重構(gòu)。"修展示他繪制的城堡平面圖,原本對稱的結(jié)構(gòu)如今已經(jīng)扭曲,"有東西在吃掉我們的'存在'。"
仿佛印證他的話,昴的狩獵弩突然銹蝕成灰,奏人的兔子玩偶左眼變成齒輪。
"找到棺材。"綾人突然拽著我沖向地下室,白發(fā)在黑暗中泛著微光,"卡爾海因茨肯定留了——"
地下室的景象讓我們同時僵住。
七具棺材全部打開,而本該躺著"我"的那具...現(xiàn)在裝著綾人的克隆體。火焰紅發(fā),翡翠綠眼,脖頸戴著鉚釘頸環(huán)。
他睜眼的瞬間,整座城堡的鐘表同時響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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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
"終于醒了?我親愛的...半身。"
克隆體的聲音和綾人一模一樣,卻帶著禮人特有的甜膩尾音。他優(yōu)雅地跨出棺材,指尖撫過自己頸環(huán)上的名字:"三百年前被分割的靈魂,現(xiàn)在該合二為一了。"
我這才注意到綾人白發(fā)的末梢正在褪色,而克隆體的紅發(fā)越來越鮮艷。金色荊棘自動展開防御姿態(tài),卻無法靠近克隆體半步——他周身環(huán)繞著與荊棘同源的能量。
"你以為她為什么能融合懷表?"克隆體突然掐住我下巴,捏得我生疼,"因為卡爾海因茨抽走了我的'人性'...塞進了你的身體。"
綾人的動作停滯,白發(fā)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緋紅??寺◇w愉悅地欣賞這一幕:"看啊,野獸終于要回歸本體了。"
劇痛中,我看到自己的荊棘紋路正在被某種力量改寫。絕望之際,耳邊突然響起禮人最后的低語:
"殺了他...用棺材里的..."
我的手摸到了棺槨內(nèi)側(cè)的凸起——一把鑲嵌藍寶石的銀匕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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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
匕首刺入克隆體后心的瞬間,整座城堡的時間靜止了。
克隆體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胸口,藍寶石正將他體內(nèi)的能量虹吸進匕首:"你...怎么敢...?"
"禮人提醒我的。"我轉(zhuǎn)動匕首,看著他的紅發(fā)逐漸褪色,"你才是真正的'第八人'...被卡爾海因茨分割出去的,綾人的'人性'。"
克隆體開始崩潰,皮膚下露出齒輪與發(fā)條的結(jié)構(gòu)。他最后的表情竟是解脫般的微笑:"...謝謝。"
銀匕首突然融化,與我心口的銀玫瑰融合。綾人徹底恢復原狀,白發(fā)金紋,一把將我拽進懷里:"蠢貨!誰準你——"
他的話被城堡崩塌的轟鳴淹沒。塵埃落定后,我們站在陽光下的玫瑰園里,身后是煥然一新的城堡——只有六間臥室的、正常的城堡。
奏人抱著完好的泰迪熊從我們身邊跑過:"泰迪說地下室有糖果屋!"
修推了推眼鏡:"理論上,時空悖論應該..."
昴一箭射碎他腳邊的試劑瓶:"閉嘴。"
而我的金色荊棘紋路上,悄悄開出了一朵小小的藍玫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