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河盡頭的石階覆著層薄冰,踩上去咯吱作響。沈硯白扶著江敘白往上走,兩人腕間的星痕越發(fā)明亮,像兩簇跳動的螢火,在潮濕的空氣里映出淡淡的光暈。
藏鋒閣的朱漆大門早已腐朽,推開時揚起的塵埃里,混著陳年的血腥氣。江敘白舉起火折子,火光突然照亮滿墻的兵甲——那些鎧甲的肩胄上都刻著北斗星紋,胸口的護心鏡卻全被鑿穿,邊緣凝著發(fā)黑的銹跡,像是被利器從內(nèi)部擊碎。
“這些是十二年前羽林衛(wèi)的制式?!鄙虺幇讚徇^甲胄上的裂痕,指尖沾了層暗紅的粉末,“他們不是戰(zhàn)死的,是被自己人殺的?!?/p>
正廳的梁柱上懸著幅褪色的輿圖,圖上用墨筆圈著北疆七城。江敘白湊近細(xì)看,墨跡邊緣有處淺淺的指痕,形狀竟與他掌心的星痕輪廓相合。他剛要伸手去按,沈硯白突然拽住他——輿圖下方的地磚上,鋪著層細(xì)如發(fā)絲的銀線,構(gòu)成個巨大的星圖陣,陣眼處嵌著七枚青銅星符,正是他們一路尋來的信物。
“北斗聚齊了?!鄙虺幇讓牙锏男潜P放在陣眼中央,七枚星符突然同時亮起,地磚發(fā)出齒輪轉(zhuǎn)動的輕響,緩緩向兩側(cè)分開,露出道通往地下的石階。
石階盡頭的墓室比想象中狹小,正中央的玉棺上刻著北斗七星,棺蓋縫隙里滲出淡淡的龍涎香,與坤寧宮密道里的氣息如出一轍。江敘白的指尖剛觸到棺身,星痕突然劇痛起來,他踉蹌著后退時,撞在身后的石壁上——指尖傳來粗糙的刻痕,火折子湊近才發(fā)現(xiàn),墻上竟刻滿了字,是先帝的筆跡。
“江氏世代護陵,非為守尸,實為守秘……”沈硯白逐字念著,聲音漸漸發(fā)沉,“原來先帝當(dāng)年并未駕崩,是自困于此,用自身精血滋養(yǎng)兵符,防備北疆異動……”
玉棺突然發(fā)出“咔噠”一聲輕響。兩人回頭時,只見棺蓋正緩緩升起,里面躺著的卻不是尸身,而是個盤膝而坐的枯槁老者,鶴發(fā)上束著明黃玉冠,手指骨節(jié)間還攥著半塊虎符——與他們手中的半枚嚴(yán)絲合縫。
“他還活著!”江敘白驚得后退半步,老者的眼皮突然顫了顫,渾濁的眼珠轉(zhuǎn)向他們,嘴唇翕動著吐出微弱的氣音:“星……歸位……”
沈硯白剛要上前,墓室入口突然傳來巨響。周明遠(yuǎn)提著染血的長劍站在石階頂端,臉上的月牙疤在火光里扭曲:“太后說了,見者有份。這兵符,該歸能者居之?!彼砗蟾畮讉€黑衣衛(wèi),刀鞘上的虎頭紋在陰影里閃著寒光。
老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枯手死死抓住江敘白的手腕。江敘白只覺一股暖流順著星痕涌入體內(nèi),那些糾纏多年的熱毒竟在瞬間消散。與此同時,老者手中的半枚虎符自動飛離,與他們懷中的兩半拼合成完整的形狀,發(fā)出震耳的龍吟。
“北斗護樞,以血為契?!崩险叩穆曇敉蝗磺辶疗饋恚抗馊缇?,“沈氏掌文,江氏掌武,合則定天下,分則亂朝綱……”
周明遠(yuǎn)的劍已刺到近前。沈硯白拽著江敘白躲開時,玉棺突然炸裂開來,無數(shù)星符從碎片中飛出,在半空組成完整的星圖。黑衣衛(wèi)們被星光照得睜不開眼,周明遠(yuǎn)卻不管不顧地?fù)]劍砍來,沈硯白俯身撿起塊玉棺碎片格擋,碎片劃破周明遠(yuǎn)的衣袖,露出他手臂上的月牙疤——與太后手腕上的傷痕一模一樣。
“你們是母子?”沈硯白突然明白了,“十二年前調(diào)換遺詔,火燒藏鋒閣的,根本是你們母子聯(lián)手!”
周明遠(yuǎn)的臉色瞬間猙獰。江敘白趁機將完整的虎符按在星圖中央,整個墓室突然劇烈搖晃,石壁上的兵甲竟自動組裝起來,化作披甲武士,舉槍刺向黑衣衛(wèi)。
混亂中,周明遠(yuǎn)的劍刺穿了老者的胸膛。老者卻像是毫無所覺,只是死死盯著江敘白,將最后一口氣吐在他耳邊:“守住北疆……別讓……戰(zhàn)火……”
話音未落,老者的身體化作點點金光,融入虎符之中。星圖突然降下光柱,將沈硯白與江敘白籠罩其中,兩人腕間的星痕徹底亮起,與虎符產(chǎn)生共鳴,發(fā)出震懾人心的嗡鳴。
周明遠(yuǎn)被震得倒飛出去,撞在石壁上昏死過去。沈硯白望著手中的虎符,突然聽見遠(yuǎn)處傳來晨鐘——五更天了,天終于要亮了。
江敘白撿起地上的陵寢全圖,只見天璇位旁又多出行小字:藏鋒于鞘,方得始終。他抬頭看向沈硯白,晨光正從墓室頂端的縫隙里漏進來,在塵埃中織成金色的網(wǎng)。
“該出去了?!鄙虺幇咨焓纸o他,指尖相觸的瞬間,兩簇星痕終于合一,化作顆完整的北斗星,“還有很多事,等著我們?nèi)プ?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