羲和的一縷殘魂漂浮在虛無之中,無體無形,唯有一抹模糊的意識尚存。她試圖抬手,卻看不見自己的形體,想發(fā)出聲音,卻連回音都未曾回應。她本能地環(huán)顧四周,視線所及,唯有無盡的黑暗與死寂。低頭時,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與呼吸
殘魂羲和一路游蕩至曾經(jīng)的日神殿,眼前映出父神掌心托著一輪熾陽的畫面。金焰灼灼,光華耀眼,他眉梢微挑,看向母神,語氣淡然又帶著幾分傲然:“吾兒天生神骨,當承日輝,焚盡八荒,練什么弓?”
母神緩步從廊下走來,指尖凝出一縷皎潔的月華,輕輕點在小羲和的眉心,聲音柔和似水:“月魄清冷,可鎮(zhèn)煞氣…和兒若是選箭,將來必能斬卻邪魔?!毙◆撕驼驹趦扇酥g,面無表情,眼中卻閃過一抹無奈
殘魄羲和微微顫動,仿佛想要伸手觸碰這一幕場景,卻直接穿影而過。下一瞬,她驟然置身于神魔大戰(zhàn)的戰(zhàn)場。黑云壓頂,雷暴撕裂長空,閃電轟然劈落,焦土炸裂,尸骸堆積如山。死去的金甲神將身上滿是被煞氣侵蝕的孔洞,邊緣焦黑如炭,而有些神族尸身雖完整,卻雙目空洞,神魂已被吞噬殆盡,僅剩一副空殼
她看到魔尊的骨刺貫穿了父親的胸膛,鮮血噴涌而出,染紅整片天空。太陽神徒手捏碎了自己的神格,炸開的金焰席卷四方,將半數(shù)魔族化為灰燼。他半跪于地,脊背依舊挺直,直至已是滿頭白發(fā)的母神趕來,將他擁入懷中,他才緩緩闔眼倒下。羲和的殘魄飛撲過去,試圖抓住父母的身影,卻連觸摸都化作奢望,徒勞地穿透過他們的軀體
隨后她來到了凌霄殿,天帝端坐于九重玉階之上,目光沉穩(wěn),聲音低沉如雷:“日月雙神殉道,其女羲和…眾仙家覺得該如何安置?”
火神上前一步,聲若洪鐘:“此女身負日月神力,若失控必將成禍患!不如囚于九幽,以天雷鎮(zhèn)之!”
水神當即反駁:“她父母為天界戰(zhàn)死,若苛待遺孤,豈不寒了眾神之心?”
另一人則提議:“不如抹去其記憶,送入凡間輪回…既全了恩義,又絕后患?!?/p>
殿內(nèi)議論聲四起,漸漸嘈雜。片刻后,天帝起身,聲音威嚴:“傳令,送羲和入無相天,拜太虛神尊為師。若她承不住太虛的錘煉…便是天命當絕。”
“原來…我不過是一枚棋子…”
當初她被帶離日神殿時,她還天真以為是天帝憐惜她年幼,未曾料到竟是一場權衡利弊后的決定,將她視作燙手山芋丟給師尊
思緒飄蕩間,她看到了無相天中的景象。太虛神尊負手立于云巔,銀發(fā)垂落如雪,冷峻的眉目間透著疏離。他俯視跪在長階上的小羲和問道“若有一日,你需在護蒼生與救至親間抉擇…選哪個?”
小羲和沉默片刻,低聲道:“護蒼生!”
神尊追問:“為何?”
她抬起頭,眼神堅定:“我要同父神母神一樣?!?/p>
神尊聞言,目光深邃,再問:“若日后繼承日月神位,需要你先弒盡魔族無辜稚子…可愿?”
羲和的眸光微顫,盯著神尊咬牙答道:“不愿?!彪S后,她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師尊…可愿收我為徒了?”
殘魂勾唇輕笑,隨即緩緩閉眼等待消散,就在此時,一道熟悉的聲音穿透混沌,質(zhì)問道:“神族壽數(shù)無盡,你卻偏要與凡人糾葛…為何?”
羲和的身體驟然僵滯,她轉(zhuǎn)頭,在虛無中看見了師尊冷峻的眉目。他的銀發(fā)如雪,眸底隱隱藏著一線她從未讀懂的溫度
她低聲呢喃的字句剛出口便消散在空氣中,如同從未存在過
“魏嬰他…”
殘魂猛然震顫,思緒瞬間從混沌中拉回
“魏無羨…他還活著嗎?”“契約…到底有沒有斷”
不行,她一定要親眼確認才能安心。一路飄蕩至司命殿,她在命簿上找到了魏無羨的那一卷
名諱:“魏嬰,字無羨”
原定命格:“天資卓絕,然命犯孤煞,十七歲當歿于夷陵亂葬崗”
第一次篡命:“十七歲強行續(xù)命,此子以怨氣為引,強改死劫,命格崩裂”天罰記錄:“壽元不過二十三,魂魄不入輪回”
第二次篡命:“十七歲因神契神人共壽,命軌崩壞,移交昆侖神冊”
命簿魏嬰卷·附錄:“二十歲因反哺壽盡,魂魄三分,一份鎮(zhèn)亂葬崗贖罪,一份歸神冢殉葬,一份游蕩人間,若百年內(nèi)未釀禍事,許其草木化形
司命批注:“二十歲因反哺壽盡”為預判終局,實際死亡時間以結契者殘念消散為準,詳見昆侖神冊
羲和的殘魂抬手摸過命簿上批注的那行字,此時僅余一個念頭“契約為什么沒有斷!我要回去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