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清修殿外,月光灑落如同一層薄霜。時影剛從大司命那邊商討完明日擢升典禮的細節(jié)回來,他沒有走進殿內(nèi),而是輕巧地躍上殿閣的飛檐,在這寂靜之地默默整理思緒。高處寒風(fēng)呼嘯,他卻覺得正合心意
目光不經(jīng)意掃過前方,斷崖邊一塊孤零零的巨石在冷白月色中格外顯眼。羲和正抱膝坐在那石頭上,身影瘦弱得仿佛要融入這片茫茫夜色。她微微仰著頭,小口小口的啃著一個早已冷透的饅頭,她的吃相并不狼狽,甚至還帶著一絲專注,另一只手里同樣攥著半塊冷透了的饅頭
時影站在原地沒動,目光落在她身上,眼眸看似平靜無波,可深處卻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細微波瀾在悄然泛起。“她總是這樣…安靜得過分”這不是夸贊,而是帶著審視意味的話語,她的安靜超出了尋常,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,投石進去也聽不到聲響
“平日里侍奉的動作一絲不茍,情緒絲毫不外露…是偽裝得太好,還是本就如此?”他的思緒冷靜地回溯著,那近乎完美的恭順與沉默,在此刻的月光下顯得尤為清晰。一個疑問慢慢浮現(xiàn),這平靜的表象之下,到底是極致的隱忍,還是徹底的麻木?
忽然間,他想起那日賜名的時候,她臉色驟變,渾身微顫的情景?!罢殃枴彼谛睦锬钸@個名字,這倆字一出口,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又迅速閃過心頭,快得讓人抓不住蹤跡
“光明之意,溫暖之喻,怎么就讓她像被雷劈了一樣?”他努力用理性去分析,取名的初衷和引發(fā)的后果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矛盾,這種強烈的不協(xié)調(diào)感緊緊揪住了他。他對自己脫口而出這個名字感到困惑,卻并未去深究背后的原因
時影目光沉沉的落在月光下羲和的側(cè)臉上,那專注啃著冷饅頭的模樣,靜得仿佛一尊沒有生氣的玉雕,隨即眼神里多了幾分深沉的審視?!澳愕降撞刂裁疵孛埽磕蔷涓绺?,那一刻的顫抖,還有現(xiàn)在這般沉寂…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…”種種矛盾在他腦中交織,卻得不出一個答案
這時,重明悄無聲息的落在他身旁,他順著時影的目光望去,隨即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鳳眼微微瞇起,閃過一絲復(fù)雜的精光。他抱著胳膊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,帶著一絲慵懶卻又無比清晰的氣音說道
重明嘖,這丫頭…吃個冷饅頭都能吃出這副與世無爭的架勢
重明歪了歪頭
重明你看她,寒風(fēng)吹得衣裳都貼身上了,人卻像塊石頭似的沒半點反應(yīng)。這周身的氣度,可不像個普通侍女,老夫活了這么久,這點眼力還是有的
重明抱著胳膊,目光在時影和遠處的羲和之間轉(zhuǎn)了個來回,語氣慵懶卻一針見血
重明小影子,你跟她這緣分…邪門得很,老夫瞧著你倆這氣場,不像初見,倒像是結(jié)了八輩子的梁子,才讓你本能的既想防著她,又想盯著她
重明你與她之間,橫亙著東西,非恩,即怨……且年代久遠得很吶
他頓了頓,補充道
重明恩情或難忘,但仇怨必定蝕骨!依老夫看,這糾纏不休的,怕是后者啊
重明的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,精準(zhǔn)的擊中了時影心中那模糊卻躁動的不安,并非全信了那“宿怨”之說,但重明的判斷無疑為他所有的疑慮提供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方向
剎那間,所有紛雜的思緒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出口,迅速凝結(jié)成一個冰冷、理性、且不容置疑的結(jié)論
“如此看來,唯有置于眼前,方能解惑,亦能掌控”
他用這個無懈可擊的理由,成功的將心底那絲莫名的情緒包裹起來,深埋心底。隨后,他轉(zhuǎn)身,聲音清冷,不帶絲毫情緒,作出了最終的安排
時影明日殿內(nèi)侍奉,讓她…近前伺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