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(yī)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得刺眼。葉音碩機械地翻動著病歷本，耳邊是護士匯報患者情況的絮絮低語。一年了，沈蘭離開已經(jīng)快一年。

"葉醫(yī)生？葉醫(yī)生？"護士的聲音將她拉回現(xiàn)實，"3床患者拒絕服藥，需要您去看看。"

葉音碩點點頭，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領(lǐng)口。走進病房時，她看見一個年輕女孩背對著門坐在窗邊，長發(fā)垂落，肩膀瘦削得幾乎能看見骨頭的輪廓。

一瞬間，葉音碩的呼吸停滯了——那背影太像沈蘭。

"林小姐，"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"為什么不吃藥？"

女孩轉(zhuǎn)過頭，眼睛下方是熟悉的青黑色。"吃了又怎樣？"她冷笑，"你們這些醫(yī)生根本不懂。"

葉音碩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那枚戒指——沈蘭留給她的，用鋼筆熔成的素戒。

一年來，它成了她的護身符，每當面對棘手的患者，她就會摸一摸它，仿佛能從中汲取某種力量。

"我可能確實不懂，"葉音碩在女孩床邊坐下，"但我想試著理解。"

窗外，初夏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間隙灑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葉音碩突然想起沈蘭公寓里那幅小小的向日葵，在滿墻黑暗畫作中唯一明亮的存在。

"理解？"女孩嗤笑一聲，"你們正常人怎么可能理解？"

葉音碩的視線落在女孩手腕上——那里纏著繃帶，和沈蘭如出一轍。她的喉嚨發(fā)緊："我曾經(jīng)愛過一個人，她也總是傷害自己。"

女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。

"每次看到她手腕上的傷口，我都覺得自己很失敗。"葉音碩輕聲說，"作為一個心理醫(yī)生，卻救不了最愛的人。"

"那她現(xiàn)在呢？"女孩問。

"去了很遠的地方治療。"葉音碩微笑，"我希望她能好起來。"

女孩沉默了很久，最終伸出手："把藥給我吧。"

走出病房，葉音碩靠在墻上，深深吸了一口氣。這是一年來她第一次對人談起沈蘭?？诖锏慕渲疙阎恼菩模⑽l(fā)燙。

辦公室的窗臺上，一盆綠蘿因為長期無人照料已經(jīng)蔫黃。葉音碩隨手澆了點水，打開電腦準備寫病歷。

屏幕上彈出一封新郵件提醒，發(fā)件人欄赫然寫著"瑞士洛桑圣瑪麗精神康復(fù)中心"。

她的手指懸在鼠標上方，遲遲不敢點擊。三個月來沒有任何消息，她幾乎要相信沈蘭真的會去一個沒有梔子花的地方，徹底忘記她。

郵件附件是一張照片。沈蘭站在雪山下，穿著淺藍色的病號服，手腕上沒有任何遮蔽物，那些傷痕在陽光下清晰可見。

她對著鏡頭微笑，還是那種完美的標準化笑容，但是總算帶著些許羞澀。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是兩周前。

"葉醫(yī)生："

郵件正文只有這三個字，后面附著一個瑞士的地址。葉音碩盯著屏幕，直到眼睛發(fā)酸。她想起沈蘭離開時說的話——"那我會去一個沒有梔子花的地方"。

但瑞士的五月，正是阿爾卑斯山腳下梔子花盛開的季節(jié)。

下班后，葉音碩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沈蘭曾經(jīng)住過的小區(qū)。

六層的老舊公寓沒有電梯，她一級一級地爬上去，汗水浸透了襯衫。站在沈蘭曾經(jīng)的房門前，她發(fā)現(xiàn)門鎖已經(jīng)換了，貓眼處透不出任何光亮。

"找沈小姐??？"對門的老太太探頭出來，"搬走好久啦，說是出國治病去了。"

葉音碩點點頭："我知道，就是來看看。"

"那姑娘走之前留了個東西在我這兒，"老太太轉(zhuǎn)身進屋，拿出一個牛皮紙包裹，"說要是來個高個子的女醫(yī)生，就交給她。"

包裹很輕，上面用黑色馬克筆寫著"葉音碩親啟"。葉音碩的手指微微發(fā)抖，差點拿不穩(wěn)它。

回到家，她小心地拆開包裹。里面是一幅小小的油畫，畫的是她們大學(xué)時常去的那家咖啡館。

——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木質(zhì)桌面上，兩杯咖啡冒著熱氣，其中一杯旁邊放著一本《變態(tài)心理學(xué)》——那是她當年最?？吹臅?。

畫作的背面寫著一行小字："有時候我會忘記痛苦，但從未忘記陽光下的你?！狶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