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老馬×孟婆丁
三界之中,天有天的規(guī)矩,地有地的法則。月老住在九重天上的姻緣殿,終日與紅線為伴。
孟婆守在冥界忘川河畔的奈何橋頭,年復(fù)一年熬著那鍋能讓人忘卻前塵的湯。
月老,他的本命叫馬嘉祺,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,白發(fā)及腰,總愛穿一身大紅袍子,腰間掛著個裝滿紅線的錦囊。
每日晨起,馬嘉祺便坐在姻緣樹下,將那些糾纏不清的紅線一一理順,該牽的牽,該斷的斷。
這日,他正為一對癡男怨女系上紅線,忽覺指尖一痛,低頭看時,一滴殷紅的血珠正落在紅線上,迅速散開。
"嘖。"他低聲咋舌,看著那滴血珠滑落,心里莫名有些煩躁,"這可是頭一遭。"
他掐指一算,眉頭皺得更緊。這紅線竟通向了冥府方向。按天規(guī),姻緣線只牽陽間有緣人,斷不該與陰司有染。馬嘉祺思考片刻,終是不太放心,決定親自去冥界走一遭。
冥府終年不見天日,唯有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紅得刺目。馬嘉祺隱了仙氣,化作一介游魂混入排隊等待轉(zhuǎn)世的亡魂隊伍中。
隊伍緩慢前行,盡頭是一座青石小橋,橋頭支著一口大鍋,鍋邊坐著個素衣男子。
那便是孟婆了。馬嘉祺遠(yuǎn)遠(yuǎn)望去,等看清那人,不禁有些吃驚,孟婆竟然是位男子,倒是有趣。
他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著,面容蒼白得近乎透明,唯有唇上一抹淡紅。他機(jī)械地舀湯、遞碗,眼神空洞地望著一個個飲盡孟婆湯后變得茫然的魂魄走過奈何橋。
當(dāng)馬嘉祺排到跟前時,丁程鑫頭也不抬地遞來一碗湯:"飲盡前塵,好入輪回。"
馬嘉祺沒接,反而從袖中抖出一根泛著微光的紅線:"公子可識得此物?"
丁程鑫的手頓在半空。他緩緩抬頭,馬嘉祺這才看清他的眼睛——漆黑如墨,卻又清澈見底,像是能看透人心最深處的秘密。
一根泛著微光的紅線在眼前晃動,丁程鑫的手頓住了。他緩緩抬頭,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睛。這個不速之客,竟然敢在冥界如此放肆。
"紅線?"丁程鑫的聲音很輕,卻讓馬嘉祺心頭一顫,"這里不該有紅線。"
"你是誰?"丁程鑫冷聲問道,手中的湯勺卻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。千年來,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直視他的眼睛。
馬嘉祺倒是自在,笑瞇瞇地說:"我是月老,掌管姻緣那種。是這紅線啊,把我引到這兒來了。"
丁程鑫放下湯勺,伸手欲碰那紅線,卻在即將觸及的瞬間猛地縮回手,像是被燙著了:"你的血...是熱的。"
馬嘉祺這才驚覺,丁程鑫的手蒼白得近乎透明,觸之必然冰冷徹骨。他鬼使神差地握住丁程鑫縮回的手:"你的手怎么這樣冷?"
丁程鑫如遭雷擊,呆立當(dāng)場。千年來,從未有人觸碰過他。那些亡魂只會恐懼地避開他遞湯的手,而冥府同僚也因他職責(zé)特殊而敬而遠(yuǎn)之。
"因?yàn)槲沂敲掀虐?,亡魂都是冷的?
馬嘉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,連忙松手,卻見那根沾血的紅線不知何時已纏上了丁程鑫的手腕,而另一端,竟連著自己的手指。
兩人面面相覷,一時無言。
"這不合規(guī)矩。"最終丁程鑫先開口,聲音恢復(fù)了平靜,"你是天上的神仙?請回吧,冥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。"
馬嘉祺卻笑了:"我掌管人間姻緣千年,今日才知,原來神仙也會被紅線牽著走。"
丁程鑫蹙眉:"什么意思?"
"意思是……"馬嘉祺晃了晃連著兩人的紅線,"我們之間啊,有緣。"
丁程鑫猛地抽手,紅線卻紋絲不動。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:"這不可能!我是讓人忘卻的孟婆,你是牽人姻緣的月老,我們...我們..."
"本該毫無瓜葛?"馬嘉祺替他說完,眼中含笑,"人會說謊,可紅線從不說謊。"
丁程鑫轉(zhuǎn)身欲走,卻被紅線牽制。他回頭怒視月老:"解開它!"
馬嘉祺無奈攤手:"紅線一旦系上,除非緣盡,否則..."
"否則怎樣?"
"否則至死方休。"馬嘉祺輕聲說。
丁程鑫如墜冰窟。
他忽然想起百年前閻王的話:"孟婆啊,你需記住,情之一字,于你最為致命。一旦動情,孟婆湯將失去效力,三界輪回秩序?qū)y。"
"我必須回去熬湯了。"丁程鑫冷下臉來,"今日就當(dāng)沒見過。"
馬嘉祺卻不肯罷休:"明日此時,我再來尋你。"
"不必!"
"紅線為證。"馬嘉祺晃了晃手腕,轉(zhuǎn)身離去,留下丁程鑫一人站在橋頭,望著腕上那根泛著微光的紅線,心亂如麻。
第二日,馬嘉祺果然又至。這次他帶了一壺仙釀,硬拉著丁程鑫在忘川河邊坐下。
"嘗嘗,王母娘娘蟠桃宴上的瓊漿。"他倒了一杯遞給丁程鑫。
孟婆遲疑地接過,淺嘗一口,頓時一股暖流從喉間滑入腹中,他蒼白的臉上罕見地泛起紅暈。
"好喝嗎?"馬嘉祺笑瞇瞇地問。
丁程鑫點(diǎn)頭,又搖頭:"會誤事。"
"偶爾一次無妨。"馬嘉祺仰頭飲盡杯中酒,"你在這冥府多久了?"
丁程鑫想了想:"記不清了。自天地初開,六道輪回確立,我便在這里。"
"不覺得枯燥?"
"職責(zé)所在。"丁程鑫淡淡道,又飲了一口酒,"你呢?"
馬嘉祺嘆氣:"看有情人終成眷屬自然歡喜,但更多的是看著本不該在一起的人被強(qiáng)行綁在一起,或是天造地設(shè)的一對因種種原因錯過...有時候我真想違抗天命,按自己的心意牽線。"
"不可。"丁程鑫嚴(yán)肅地說,"天命不可違。"
馬嘉祺看著他認(rèn)真的樣子,忽然笑了:"阿程,你笑起來真好看。"
丁程鑫愣住了。千百年來,從未有人說叫過他的名字,畢竟大家都對他避之不及。
那夜,他們在忘川河邊聊到東方鬼帝巡視將至才分別。臨別前,月老說:"明日我?guī)闳€地方。"
丁程鑫本能地想拒絕,但腕上的紅線微微發(fā)燙,他聽見自己說:"好。"
第三日,馬嘉祺施展仙法,帶著丁程鑫偷偷溜出冥府,來到人間一處桃花林。
時值陽春三月,桃花開得正盛,粉紅的花瓣隨風(fēng)飄舞,美不勝收。
"這是..."丁程鑫伸手接住一片花瓣,眼中閃爍著馬嘉祺從未見過的光彩。
"桃花林,美吧。"馬嘉祺得意地說,"我常來這里尋找姻緣靈感。"
“在看什么?”
"好看。"馬嘉祺啞聲說,情不自禁上前一步。
丁程鑫似乎察覺到了什么,后退了半步,卻不小心絆到樹根,向后倒去。馬嘉祺眼疾手快地攬住他的腰,兩人瞬間貼近,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心跳。
"你的心跳..."丁程鑫輕聲說,"好快。"
"你的也是。"馬嘉祺凝視著他的眼睛。
就在兩人的唇即將相觸的瞬間,天空突然烏云密布,一道閃電劈在兩人身旁的桃樹上,樹干應(yīng)聲而斷。
"大膽!"一聲怒喝從天而降,"月老孟婆,你們可知罪!"
兩人慌忙分開,只見雷公電母立于云端,怒目而視。
原來,月老連續(xù)三日不來姻緣殿當(dāng)值,已引起天庭注意。玉帝命人查探,發(fā)現(xiàn)他竟與孟婆私會,震怒不已。
"天規(guī)明令,仙凡有別,陰陽相隔!你們身為三界要職,竟敢私相授受!"雷公的聲音震得桃花紛紛墜落。
馬嘉祺將丁程鑫護(hù)在身后:"是我強(qiáng)拉他出來的,與他無關(guān)!"
"不必狡辯!"電母冷笑,"紅線為證,你們已動了凡心。玉帝有旨,命你二人即刻返回各自崗位,永世不得相見!否則..."
"否則怎樣?"馬嘉祺昂首問。
"否則削去仙籍,打入輪回!"
丁程鑫聞言,臉色煞白。他拉了拉月老的袖子,低聲道:"回去吧,別連累你。"
馬嘉祺卻握住她的手:"我不怕輪回,只怕...再也見不到你。"
丁程鑫眼中泛起淚光,卻在淚落之前被風(fēng)吹干。他抽出手,后退一步:"我是孟婆,讓人忘卻前塵是我的職責(zé)。若我自己都沉溺情愛,如何讓亡魂安心轉(zhuǎn)世?"
馬嘉祺怔?。?你是說..."
"回去吧,馬嘉祺。"丁程鑫的聲音恢復(fù)了初見時的冰冷,"從此你牽你的紅線,我熬我的湯,兩不相干。"
說罷,他轉(zhuǎn)身化作一陣青煙消散。馬嘉祺伸手想抓,卻只抓住幾片飄落的桃花瓣。
回到天庭,馬嘉祺被玉帝嚴(yán)厲訓(xùn)斥,罰禁足姻緣殿百年。這百年間,他機(jī)械地牽著紅線,卻再也感受不到其中的喜怒哀樂。有時候,他會望著腕上那根已經(jīng)黯淡無光的紅線發(fā)呆——另一端,想必早已被丁程鑫斬斷了吧?
百年刑滿,馬嘉祺終于獲準(zhǔn)離開天庭。他第一時間來到冥府,卻見奈何橋頭空空如也,只有一口大鍋架在那里,湯還是溫的。
"孟婆呢?"他攔住一個鬼差問。
鬼差面露悲色:"孟婆大人百年前自請入輪回井,說是要親身體驗(yàn)讓人忘卻的前塵...閻君念他多年辛勞,準(zhǔn)了。"
馬嘉祺踉蹌后退:"他...轉(zhuǎn)世去了?"
鬼差點(diǎn)頭:"算來已是第九世了。說來也怪,每一世他都孤苦終老……"
馬嘉祺不等他說完,便沖向了輪回井。井水幽幽,映出他憔悴的面容。他顫抖著手取出腰間錦囊,將里面所有的紅線都倒了出來。
"既然天命不許我們在一起,"他喃喃自語,"那我便逆天改命!"
他以畢生法力,將那些紅線編織成網(wǎng),投入輪回井中:"以我千年道行為祭,換與他一世情緣!"
井水沸騰,紅線發(fā)出刺目的光芒。馬嘉祺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飛速流失,但他的嘴角卻浮現(xiàn)出百年來的第一個笑容。
月老的身影漸漸消散。
這一刻,他不再是掌管姻緣的神明,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癡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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