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識如沉冰冷深海,黑暗窒息包裹藏海。仿佛重回蒯府滅門夜,血火、絕望、仇恨撕扯靈魂。父母慘狀,沈昭月最后凄厲呼喊,如夢魘反復(fù)。
“昭月……銅魚……”
一聲模糊囈語溢出干裂唇間。他猛地睜眼!
劇痛撕裂意識!后頸鈍痛,深可見骨傷口火辣灼燒。眼前非水文閣穹頂,是陌生破舊梁木,蛛網(wǎng)灰塵遍布??諝饫镅?、硝煙、殘留的甜膩香燭味刺鼻。
侯府?他掙扎坐起,環(huán)顧。狼藉一片!碎裂桌椅、傾覆佳肴、散落紅綢碎片,還有……大片凝固發(fā)黑血跡!死寂破敗。平津侯莊蘆隱仰倒主座旁,雙目圓瞪,凝固驚駭痛苦不甘,胸口毒弩尾羽在昏光下刺眼。
仇人死了。
他親手殺的。
復(fù)仇完成了。
然心中無半分快意,唯余冰冷刺骨巨大空洞與滅頂恐慌!
“昭月!”他嘶啞低吼,不顧劇痛踉蹌?wù)酒?,瘋狂搜尋殘破大廳!沒有!唯有地上幾滴拖拽未干暗紅血跡,刺痛雙眼!
銅魚!蛇眉銅魚!
他猛摸脖頸——空空!
目光如刃掃過地面,終在角落碎瓷血污中,見那熟悉黃銅身影!靜靜躺臥,魚眼黯淡,沾滿塵埃仇人污血。
藏海幾乎是撲去,顫抖撿起,緊攥手心!冰冷金屬觸感傳來,卻再感不到另一端溫?zé)釗嵛快`魂的悸動!它徹底沉寂,成冰冷死物!他與昭月唯一超越常理的紐帶,斷了!
“不——!”一聲如受傷孤狼悲號迸發(fā),飽含無盡痛苦憤怒絕望!他緊攥失去靈性銅魚,指節(jié)因力發(fā)白,似欲嵌骨入血!銅魚紋路硌掌劇痛,不及心痛萬一!
張家!灰衣人!青銅面具!死寂眼神!
他們帶走了她!將她視為一個無生命的物件!
而他,眼睜睜看著,無能為力!甚至被打暈在地,衣角難觸!
巨大挫敗滔天恨意如海嘯淹沒!恨平津侯,恨張家,更恨此刻無能自己!復(fù)仇何用?護(hù)不住最重要之人!
微弱呻吟自角落傳來。
藏海猛轉(zhuǎn)頭,殺意如實質(zhì)目光射去!
莊之行渾身浴血,蜷縮斷柱旁,臉色灰敗,氣若游絲。艱難睜眼,模糊視線見修羅般立于廳中藏海,及他緊握銅魚。
“藏……海先生……”聲微弱斷續(xù),“昭月……妹妹……她……讓我……”他顫抖,用盡最后力,懷中摸索出小巧冰涼白玉瓷瓶,遞向藏海,“……交……你……她說……很重要……保管……”話未完,頭一歪,再陷昏迷。
藏海目光死鎖瓷瓶!昭月之物!大婚前夜,她托付莊之行!
他幾步上前,一把奪過。入手冰涼沉甸,內(nèi)盛液體。瓶口火漆密封。莊之行遺言腦中回響:“……很重要……保管好……”
是什么?昭月危急時刻,留此給他?線索?希望?還是……遺言?
心跳如擂鼓!他小心拔開瓶塞。一股極微弱、卻異常熟悉、帶淡淡鐵銹味的血腥氣散出!
血?!
藏海瞳孔驟縮!湊近細(xì)辨,確是鮮血!且……這氣息……蘊一絲難言、仿佛能滌魂的微弱純凈感!
他沖向莊蘆隱密室,線索直指——凈血藥引!
張家擄昭月,為此!瓶中物……是昭月之血!是她留他的!
她早知!知己血特殊!知敵不過張家!她割腕取血,日日積累,只為留他!她是以生命精華,為他留下唯一線索與……渺茫希望!
“昭月……”藏海握溫?zé)嵫浚眢w劇顫。巨大悲痛、被信任沉重、名為“希望”的微弱火種,在冰封心湖瘋狂交織碰撞!
她還在等他!無論被囚多黑暗之地,她定在等他!
他不能倒!必須找到她!
藏海眼神,自絕望深淵,寸寸爬出,重凝比寒冰更冷、比鋼鐵更硬之決絕!決絕之中,燃永不熄復(fù)仇之火與對沈昭月刻骨思念守護(hù)之誓!
他小心翼翼將白玉瓷瓶貼身收好,與失聲蛇眉銅魚同置。銅魚雖啞,乃相遇相知之證!此瓶血,是她以命鋪就之路!
最后瞥一眼地上侯尸與昏迷莊之行,眼神冰冷。莊蘆隱已死,侯府廢,京城無牽掛。
他轉(zhuǎn)身,拖傷痕累累身軀,一步一印,堅定走出血腥廢墟喜堂,踏入門外無邊黑暗。
京城的天,變了。
藏海亡。
自血火中踏出者,乃背負(fù)更深沉血仇、手握唯一線索、誓掀翻古老陰影之——
汪藏海!
與此同時,遠(yuǎn)離京城秘地。
沈昭月自刺骨冰冷劇痛中醒。貼身銅魚早失。
眼前冰冷石壁,空氣彌漫濃重藥味與壓抑死寂。她躺冰冷石床,手腳被特制刻符鎖鏈緊扣。
記憶如碎琉璃混亂。京城……侯府……大婚……血……藏?!~魚……青銅面具死寂灰衣人……畫面閃痛。欲細(xì)想,感異物粗暴攪腦,強剝抹消重要之物!
“呃……”她痛苦蜷縮。
“醒了?”冰冷無情聲自石室門起。
灰袍古板老者入,手托銀針、玉碗與散異香黑藥膏。后隨兩無表情灰衣人。
“你們……誰?何處?”沈昭月掙扎問,聲嘶啞。
“此后,你名張昭月?!崩险邿o視,聲如宣令,“張家‘凈血堂’藥人。你存,只為奉血,凈化張家血脈。記你身份使命,忘無用過往。”
藥人?張昭月?忘過往?
巨大恐懼攫心!她不要忘!不能忘藏海!不能忘約定!
“不!休想!”她奮力掙扎,鎖鏈嘩響,“放我!藏海!藏海會來!”
“藏海?”老者眼閃輕蔑,如視螻蟻撼樹,“他自身難保。救你?癡夢。無人可違張家意志?!?/p>
不再廢話,示意灰衣人按牢沈昭月。冰冷銀針刺入臂脈,殷紅血汩汩入玉碗。劇痛伴詭異深入骨髓虛弱襲來!同時,老者將異香黑藥膏抹她太陽穴心口。
“啊——!”沈昭月凄厲慘嚎!藥膏如活物鉆膚,帶萬蟻噬心劇痛眩暈!感意識被強行撕裂揉碎!無數(shù)“沈昭月”記憶碎片——國公府閨閣、初遇稚奴工地、蒯府血夜驚懼、水文閣藏海暖意、銅魚灼熱……如熔爐雪花,速融模糊!
“不……藏海……銅魚……回家……”劇痛眩暈中,唯余破碎囈語無盡絕望。
老者冷漠視之,如行尋常工序。玉碗中血愈多,散純凈微光。石床上曾經(jīng)鮮活明媚的靈魂,眼神一點點的空洞麻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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鮮花??再再再次破百加更1?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