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夏天,我收到了市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。
信封上的?;諣C著金箔,“錄取”兩個字寫得蒼勁有力,像兩把鑰匙,似乎能打開某個嶄新的世界。我躲在房間里反復摩挲著紙面,油墨味混著窗外的槐花香,突然覺得胸腔里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——那是對“離開”的渴望,從童年的褶皺里慢慢鉆出來帶著刺破陰霾的鋒利。
父親看完通知書,把煙頭按在茶幾上,燙出個焦黑的印子:“去那么遠的地方讀書,車費住宿費不得花不少錢?”母親正在給弟弟縫補校服,針尖穿過布料的聲音頓了頓:“女娃讀那么多書干嘛,遲早要嫁人的。”弟弟趴在沙發(fā)上打游戲,突然扭過頭:“姐姐走了誰給我洗襪子?”我捏著通知書的指尖發(fā)顫,突然想起課本里夾著的那張地圖——從縣城到市區(qū)的路線,我用紅筆描了三遍,每個中轉站都標著小小的星星。
開學那天,母親往我行李箱里塞了兩雙舊襪子:“在學校別亂花錢,襪子破了自己補?!备赣H把車費拍在桌上,硬幣滾落在地,我蹲下去撿時,看見他鞋底沾著弟弟昨天打翻的番茄醬,紅得刺眼。大巴車開動時,我隔著車窗看見弟弟在啃冰棍,母親正用手帕給他擦嘴角,而我的行李箱里,除了舊衣物和課本,只有那幅被鎖在畫具箱里的畫——我偷偷撕了下來,折成小船,藏在最底層的內衣下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