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辰時,一輛青帷馬車駛出王府角門,寧慈端坐在車廂里,指尖緊張地絞著裙角。
“別這么緊張。”李承澤說著,遞過來一碟剝好的葡萄,“嘗嘗看,這路上也好解解悶?!?/p>
她伸手接過那精致的玉碟,然而此刻心里沉甸甸的,實在沒什么胃口。
馬車悠悠地駛過熱鬧繁華的大街,車窗外,商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、行人嘈雜的喧鬧聲不斷傳來,可這熱鬧卻襯得車廂內(nèi)的寂靜愈發(fā)沉重。
“殿下,”她猶豫了一下,還是忍不住開了口,“長公主會不會……詢問我的來歷呀?”
李承澤不緊不慢地吃著葡萄,神色平靜如常:“寧慈,你只需記住,你不過是我救下的一名普通民女,為了報恩,自愿入府成為侍女的。
寧慈可不傻,她心里明白,李承澤既然這般鎮(zhèn)定地說出口,那肯定已將她的身份來歷妥善處理好了,于是趕忙應(yīng)道:
“那是自然,奴婢不過是殿下身旁一個不起眼的小小侍女罷了?!?/p>
說著,她還特意用手比劃了一下,來強(qiáng)調(diào)“小小”這兩個字。
鮮活的模樣讓李承澤微微勾唇,“不用自稱為奴婢,還有下車的時候記得將面具帶上?!?/p>
那般恍如神仙妃子般的樣貌倘若被看到恐怕會有意外的變故發(fā)生。
聽到他的話,寧慈翻開自己的背包拿出了銀白色的面具連忙戴上,笑盈盈道:“殿下,我已經(jīng)戴好了?!?/p>
馬車在曲江池畔停下,早有長公主府的侍衛(wèi)候在岸邊。
湖面微風(fēng)拂過,送來滿池荷花的清香,粉白的花瓣在碧波中搖曳,遠(yuǎn)處的水榭雕梁畫棟,隱約可見人影晃動。
寧慈扶著車轅下車,銀白色面具在陽光下泛著冷光,遮住了她大半張臉,只露出線條優(yōu)美的下頜和一雙因緊張而微微睜大的眼睛。
晨光初透的雕梁畫棟間,她款步移蓮,月白纏枝紋裙裾掃過青石板,繡著銀線的蝴蝶在裙角翩躚。
腰間懸著的蝴蝶玉佩以青金石琢磨,翅脈間嵌著米粒大小的珍珠,隨著步履輕顫,恍若隨時會振翅飛向云端。
即使有著面具遮擋,也能憑借其身姿看出寧慈是個風(fēng)華絕代的美人。
“誰家侍女穿這么漂亮啊”寧慈在心里碎碎念,恨不得回到昨天拒絕李承澤賞賜的衣服。
當(dāng)然還是怪自己意志力太薄弱,抵擋不住對漂亮衣服及飾品的追求。
“承澤,好久不見?!币坏烙喝莸穆曇魪乃總鱽?。
寧慈抬眼望去,只見一位身著白色宮裝的披發(fā)女子憑欄而立,鬢邊斜插著支赤金點翠步搖,正是長公主李云睿。
湖面的風(fēng)掀起寧慈月白裙角的銀線蝴蝶,她垂眸跟在李承澤身后,青金石蝴蝶玉佩在腰間輕顫,翅脈間的珍珠映著晨光,像落了滿身星子。
李承澤拱手行禮,輕笑道:“好久不見,姑姑”
“姑姑今日倒是雅興,竟邀我來這曲江池賞荷。”
李云睿輕笑一聲,聲音如玉石相擊般清越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:“承澤客氣了。倒是你身邊這位……”
她頓了頓,步搖上的翠羽隨她的動作輕顫,“戴面具的姑娘,便是你府中那位名叫寧慈的新侍女吧”
疑惑的話語在李云??谥袇s顯得那般肯定。
“姑姑好記性?!崩畛袧善降恼Z氣反而為這句話蒙上一層諷刺的意味。
“不過是府中一個不起眼的侍女,倒勞煩姑姑記掛。”
他側(cè)身讓寧慈上前,“寧慈,還不見過長公主?!?/p>
寧慈依著李承澤教的規(guī)矩屈膝行禮,銀面具遮住了表情,唯有下頜線繃得筆直:“奴婢寧慈……見過長公主殿下?!?/p>
李云睿盯著他看了半晌,忽然轉(zhuǎn)頭對寧慈笑道:“抬起頭來,讓本宮瞧瞧?!?/p>
寧慈的心跳瞬間加速,指甲幾乎掐進(jìn)掌心。她能感覺到長公主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,居高臨下的審視自己。
她深吸一口氣,緩緩抬起頭,心里暗自想道,“小登你一定要救我啊,不然我就在劫難逃簡稱死定了?!?/p>
銀面具在陽光下泛著冷光,遮住了她的眉眼,卻遮不住她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睫毛。
李云睿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那雙含情眸上,她的心跳瞬間加速,指甲幾乎掐進(jìn)掌心。
“承澤,要不姑姑幫你把你的侍女眼睛給挖了吧。”
她轉(zhuǎn)過頭平靜的看著李承澤,“姑姑我最是討厭這樣的目光?!?/p>
寧慈的眼睛讓李云睿想起了葉輕眉,那個自己最崇拜最喜歡的女人。
一個地位低下的侍女憑什么擁有與葉輕眉相似的眼睛!
不知想到了什么,李云睿的眼睛在那一瞬間忽然變得悲傷。
有時候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對葉輕眉懷有怎樣的情感。
“姑姑說笑了?!崩畛袧傻穆曇艉鋈徊暹M(jìn)來,“她這雙眼睛笨得很,前日便給我拿錯了東西。姑姑若挖了去,往后她豈不是得笨死?!?/p>
湖面的風(fēng)卷著荷香撲來,吹得李云睿鬢邊的赤金步搖劇烈晃動。
“承澤總是這樣……”她抬手撫過步搖,漫不經(jīng)心的說著,“用些不相干的話,擋掉姑姑的要求?!?/p>
寧慈安靜的躲在李承澤身后,方才李云睿說出“挖眼”二字時,她分明看見那赤金步搖下閃過一絲真切的殺意,那是種混雜著嫉妒與瘋狂的火焰,燒得她后頸汗毛倒豎。
“姑姑如今越來越瘋了,該吃些藥治治”
李承澤的聲音輕飄飄的,像一片柳葉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。
令人驚訝的是李云睿并沒有生氣,反而揚起一抹笑容,輕聲說道:“承澤也變了不少?!?/p>
唯有那眼睛里流露出瘋狂暴露出她真實的想法。
“彼此彼此”李承澤牢牢的將寧慈護(hù)在身后,阻擋著長公主窺探她的視線。
李云睿注意到了他護(hù)犢子似的動作,似笑非笑的說道:“依姑姑看,承澤恐怕不僅僅是將這位寧姑娘當(dāng)作侍女吧”
“姑姑又在說笑?!彼桃鈱ⅰ罢f笑”二字咬得極輕,像片薄冰擦過水面,“不過是看她笨手笨腳,怕沖撞了姑姑。”
她沒有說話,不想再去追問李承澤與寧慈的關(guān)系,反正在寧慈出現(xiàn)的那一刻,她那個皇帝哥哥便開始了調(diào)查。
李云睿又看了一眼寧慈的眼睛,心中思緒萬千,“葉子姐姐,這個寧慈究竟是不是與你來自同一個地方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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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慈的穿越筆記
“那一瞬間長公主在透過我的眼睛思念誰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