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9章 冷灶燒不暖,熱飯要趁早
李嬸的指甲掐進韭菜莖里,晨露順著指縫滲進袖口,涼得她打了個哆嗦。
她彎腰把竹籃輕輕擱在王老四家門檻上,手在圍裙上蹭了兩下才去掀鍋蓋——鍋底結著層黑痂,像塊烤糊的焦皮,湊近聞還有股子苦腥氣,和上次在灶膛里翻出的怪味一個味兒。
"老四昨兒夜里又熬東西了?"她蹲下去撥拉灶膛里的灰,指尖觸到塊硬邦邦的東西,吹開浮灰一看,是片焦黑的野菜根,邊緣蜷得像被火舔過的紙。
再往深處掏,竟摸出小撮混著黏糊糊唾液的碎饃渣,干在灰里硬得硌手。
李嬸后槽牙咬得發(fā)酸——這不就是前兒炭治郎說的"偽進食"殘跡?
王老四明明這三天都按時來吃兩頓飯,怎么又犯了?
她沒敢聲張,把鍋輕輕扣回灶上,竹籃里的空飯盒也沒收,轉身就往炭治郎家走。
院門沒關,炭治郎正蹲在灶前撥火,火星子"噼啪"濺在他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。
"鍋底黑痂,灶灰里翻出焦野菜根......"李嬸把攥得發(fā)熱的碎饃渣攤在掌心,"和上次那回一個樣。"
炭治郎的撥火棍"當"地掉進灶膛。
他盯著那撮碎渣看了老半天,喉結動了動:"嬸子,您信我不?"不等李嬸答,他已經起身去里屋摸出個粗陶罐,"我去送碗骨湯,就說您新燉的。"
王老四家的門虛掩著。
炭治郎推門時,一股悶乎乎的潮氣裹著藥味涌出來。
王老四正蜷在炕角搓手,見他進來,慌忙要起身,被炭治郎按住肩膀:"坐著坐著,李嬸讓我給你送骨湯,熱乎著呢。"
陶罐揭開,白花花的湯面上漂著蔥葉,香得王老四喉結直滾。
炭治郎把湯碗遞過去,卻沒急著走,伸手摸了摸炕席:"這炕不熱???"說著抄起墻角的柴火往灶里添,"我給你燒旺點,屋子暖了,夢就不愛鉆進來。"
"那......那啥......"王老四捧著碗,碗沿燙得他手指發(fā)顫,"我昨兒夜里......"
"我給你把窗戶開條縫。"炭治郎沒接話,搬來條板凳墊在窗下,"屋子太悶,氣不流通,人就愛瞎琢磨。"風"呼"地灌進來,吹得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,把王老四臉上的疤照得忽長忽短。
夜里亥時三刻,黑崎的佩刀在院外石墻上磕出輕響。
炭治郎坐在王老四床邊的矮凳上,手里攥著根熄滅的艾草繩——這是他專門編來鎮(zhèn)夢魘的,此刻還帶著白天曬過的太陽味兒。
王老四的呼吸漸漸重了。
炭治郎盯著他發(fā)顫的睫毛,后槽牙咬得生疼——前半夜還好好的,后半夜準得犯。
果然,子時剛過,王老四突然"蹭"地坐起來,眼神直勾勾盯著枕頭底下,手摸索著往里掏。
"餓了?"炭治郎輕輕按住他手腕。
王老四的手冰涼,像塊泡在冷水里的石頭。
"娘說......"王老四嘴唇哆嗦得厲害,"她冷......得吃點熱的......"他另一只手還在枕頭底下掏,摸出半塊硬邦邦的冷饃,"我給她留的......"
炭治郎沒松手,反而把他的手包進自己掌心里:"那咱不開火,我去給你端碗現(xiàn)成的。"他起身往灶房走,灶膛里還留著白天的余火,添把柴,舀碗小米粥擱火上溫。
粥香飄起來時,他端著碗回屋,"來,我喂你。"
王老四像個孩子似的張著嘴。
第一口粥滑進喉嚨,他突然"哇"地哭出聲,眼淚砸在碗沿上,濺起小水花:"我就想讓她暖和......"
"我知道。"炭治郎用袖口給他擦臉,"可你暖了,她才暖。"
天快亮時,王老四靠在炭治郎肩上睡著了,嘴角還沾著粥粒。
炭治郎輕手輕腳把他放平,剛要起身,王老四突然攥住他袖口:"我......我是不是又犯渾了?"
"夢里的人要飯,是因為你白天沒吃飽。"炭治郎摸出李嬸記的飯單,"你看,這三天中午你吃了兩碗飯,晚上只喝半碗湯。
身體記著虧欠呢,夜里就得補。"他從懷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,"以后你負責每天早上溫豆?jié){,燒火、分碗都歸你管。"
王老四盯著那張紙,手指把邊角捏得發(fā)皺:"我......我能行?"
"能行。"炭治郎拍了拍他手背,"火熟能認人,你多燒幾天灶,它就聽你使喚了。"
第二天雞叫頭遍,王老四家的灶房就冒起煙來。
炭治郎裹著棉襖出門,遠遠就聞見豆香。
幾個孩子揉著眼睛圍在灶前,踮著腳看王老四攪鍋:"王叔王叔,我要第一碗!"
王老四舉著木勺笑,蒸汽撲得眼鏡片全是霧:"別急別急,都有。"他攪著攪著,突然壓低聲音:"剛才夢里......她沒來。"
炭治郎站在院門口沒動。
李嬸端著一摞碗走過來,輕聲說:"看來管用?"
"再燒幾天。"炭治郎搓了搓手,"火暖了,人就踏實了。"
話音剛落,東邊墻角傳來"嘩啦"一聲響。
兩個孩子從草垛后頭鉆出來,拽著炭治郎的衣角:"炭哥炭哥,我們夜里聽見屋頂有動靜,像......像有人踩瓦!"
炭治郎低頭看那倆孩子,他們的棉鞋上還沾著露水。
他蹲下來,幫其中一個系好松開的鞋帶:"明兒夜里我陪你們守著,?。?
孩子蹦蹦跳跳跑遠了。
炭治郎抬頭望村外的山,晨霧還沒散,像塊灰蒙蒙的布蓋在山頂上。
他摸了摸腰間的艾草繩,轉身往曬谷場走——今天該張老頭家掌勺做粉蒸肉了,得去幫著搬桌子。
王老四的聲音從灶房里飄出來:"妞妞,你的碗在這兒!"
炭治郎笑了笑,加快腳步。
風卷著豆香撲過來,混著遠處傳來的剁肉聲,把清晨的寒氣沖散了個干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