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搏動,每一次跳動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。要她嗎?這個問題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燙在我的靈魂上。要她,意味著什么?意味著徹底放棄那張曾經(jīng)承載了所有幻想的通知書,放棄那條看似光明的“正途”,一頭扎進眼前這片看不到盡頭的泥濘。意味著要和她一起,扛起她父親那座沉重的大山,面對無盡的康復、昂貴的醫(yī)療、以及她內(nèi)心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海域。意味著我這一腔除了蠻力一無所有的“熱血”,將要在現(xiàn)實的冰冷磨盤下,被反復碾壓,最終可能連一點余溫都不剩。
理智在尖叫著拒絕,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著沉重和不可能。
可是……
可是當我看到她眼底那片深沉的、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悲傷時;當我回想起暴雨夜里她撞見我掃街時,那憤怒背后隱藏的心疼和自厭;當我記起她蜷縮在冰冷墻角、攥著藥瓶無聲崩潰的絕望身影……那些關于前途、關于體面、關于“值不值得”的權衡算計,在那雙盛滿了淚水和孤注一擲的眼睛面前,瞬間土崩瓦解,碎成齏粉。
十七歲的愛意是什么?
是洪水。
它不講道理,不顧后果,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,也裹挾著最原始、最滾燙的渴望。它可以在自卑的土壤里瘋長,可以在現(xiàn)實的銅墻鐵壁上撞得頭破血流,卻永遠不會真正熄滅。
我深吸了一口氣。工地上渾濁的空氣里混雜著塵土、汗水和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的濕腥味。這股氣息,粗暴地、真實地灌入我的肺腑,驅散了所有虛幻的泡沫。然后,我朝著她,邁出了腳步。
一步。鞋底踩在粗糙的石礫上,發(fā)出輕微的摩擦聲。工服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皮膚。
兩步。距離在縮短。我能更清晰地看到她長睫上凝著的細小水珠。
三步。四步……我停在了她面前,近得能聞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清冽的草木香氣,此刻卻沾染了一絲工地的塵土味。
我沒有說話。只是伸出了手。那只手,沾滿了洗不掉的黑色油污和水泥灰,指甲縫里嵌著泥垢,粗糙得如同砂紙,手背上還有幾道新添的劃痕。它丑陋、骯臟,與這精致女孩格格不入。
我的手沒有去碰她干凈的臉頰,也沒有去握她纖細的手腕。它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笨拙和不容置疑的堅定,輕輕地、卻穩(wěn)穩(wěn)地,落在了她單薄的肩膀上。
掌下傳來她身體細微的顫抖,像受驚的蝶翼。
我低下頭,目光直直地撞進她那雙蓄滿淚水、寫滿驚愕和脆弱等待的眼睛里。喉嚨滾動了一下,咽下所有復雜的情緒,只留下最滾燙、最原始的東西,從胸腔深處,帶著血和火的溫度,一字一句地迸發(fā)出來,砸在悶熱的空氣里,也砸進我們彼此搖搖欲墜的世界:
朱志鑫“夏喬安”
朱志鑫“我這個人,很笨?!?/p>
朱志鑫“不會說漂亮話,也沒什么大本事?!?/p>
朱志鑫“只有這一身用不完的力氣,和一顆……”
我頓了頓,聲音嘶啞,卻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堅定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