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航“許諾。”
他開口,聲音低沉而穩(wěn)定,方才的震驚和殺意已被一種深不見底的沉靜取代。
左航“你是怎么知道這消息的?”
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,不放過一絲細微的變化。
許諾臉上的得意僵了一下,眼神飛快地閃爍起來,像是秘密被戳破的小獸。她避開左航審視的目光,低下頭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嫁衣上繁復的流蘇,支支吾吾。
許諾“呃……這個……說來話長……可能,大概,也許……我不只是穿越……”
她聲音越來越小,最后幾乎成了蚊子哼哼。
許諾“……我好像是……穿書了?就……就一本我考前熬夜掃過兩眼的、特別狗血的古言瑪麗蘇小說?里面有個炮灰宰相……好像就姓杜……結局老慘了……”
穿書?!
左航的瞳孔猛地一縮。這個詞匯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他早已被“穿越”重塑的世界觀里,激起了更深的漣漪。他穿越十年,掙扎求生,從未想過自己可能只是某個故事里被設定好命運的角色!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冰冷的寒意,順著脊椎悄然爬升。
許諾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左航瞬間變得更加深沉的臉色,趕緊找補。
許諾“不過!班長你放心!那書我雖然看得囫圇吞棗,但關鍵劇情點還是記得一些的!比如明天突厥王子點名要人這事兒!還有……”
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眼神一亮。
許諾“那個真千金,她不是自己跑掉的!她是被王嗣源那個老狐貍偷偷藏起來了!就在……”
她的話戛然而止。因為左航突然抬起手,止住了她。
洞房內(nèi)一片死寂。只有紅燭燃燒時發(fā)出的細微噼啪聲。左航靠坐在腳踏上,深紫色的官袍在燭光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。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眼神卻深得像寒潭,所有的震驚、殺意、荒謬感都被強行壓下,沉淀為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。
他緩緩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燭光里投下一片沉沉的陰影,幾乎將蹲坐在地上的許諾完全籠罩。他走到桌邊,目光落在剛才被打翻的合巹酒上。潑灑的酒液在紅氈上洇開的深色痕跡還未干透,旁邊是碎裂的金絲楠木杯。他伸出兩指,從碎片中拈起一小塊相對干凈的杯壁內(nèi)緣,湊到鼻尖下,極其輕微地嗅了一下。
一絲極淡、極其隱晦的、混合在酒香里的杏仁苦味,若有似無。
鴆毒?還是其他?
左航的眼神驟然冰寒刺骨。王嗣源……果然連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全!這杯酒,恐怕無論他喝不喝,無論許諾是不是“啞女”,都早已埋下了殺招!明日宴席上的發(fā)難是陽謀,今夜洞房里的“意外”,恐怕就是備選的毒計!
他松開手指,任由那塊碎木片無聲地落回地毯上。轉(zhuǎn)身,目光重新落回許諾身上。女孩仰著臉看他,紅腫的眼睛里還帶著未干的淚光,卻不再有恐懼,只剩下一種孤注一擲的信任和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