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馬他總在騙我

碎裂的玉佩碎片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，像一地破碎的月光，冰冷刺目。那聲清脆的炸響仿佛還在耳膜里震蕩，許輕舟那句淬著冰碴的“封建糟粕”像毒藤纏繞著心臟，勒得我?guī)缀鯚o法呼吸。宴會廳死寂一片，無數(shù)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，灼燒著皮膚，也灼燒著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。

震怒的許爺爺?shù)暮鹇?，父母驚痛的低呼，賓客們壓低的竊竊私語……所有的聲音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。

世界在旋轉，色彩在褪去。

我猛地轉身，動作快得幾乎扯斷脖頸。裙擺帶起的風拂過腳踝冰冷的碎片。我沒有看任何人，尤其是那個站在風暴中心、神情冷硬如冰雕的始作俑者。視線死死盯著前方華麗厚重的雕花大門，像是溺水的人盯著一根浮木。

逃。

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字在瘋狂尖叫。

推開那扇沉重大門的瞬間，外面微涼的夜風灌了進來，帶著花園里草木的氣息，卻吹不散肺腑里翻涌的灼熱和腥甜。高跟鞋踩在鋪著碎石的小徑上，發(fā)出細碎急促的聲響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身后似乎傳來林薇焦急的呼喚和急促的腳步聲：“寧寧！等等我！”

我沒有停，反而越走越快，幾乎要跑起來。黑色的裙擺在夜風里獵獵作響，像一面絕望的旗幟。

終于，跑出了許家燈火輝煌的范圍，跑到了別墅區(qū)外寂靜昏暗的林蔭道上。夜風徹底包裹住我，帶著初秋的寒意。腳步再也支撐不住，猛地踉蹌了一下，手扶住粗糙冰冷的樹干，彎下腰，劇烈地干嘔起來。胃里空蕩蕩的，只有酸苦的膽汁灼燒著喉嚨。

“寧寧！”林薇終于追了上來，氣喘吁吁地扶住我的胳膊，聲音帶著哭腔，“你沒事吧？許輕舟那個混蛋！他怎么能這樣！他瘋了嗎？！”

我擺擺手，說不出話，只是大口喘著氣，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，帶來短暫的清醒，隨即是更深的痛楚。眼淚終于決堤，洶涌而出，混著冷汗，狼狽地淌了滿臉。

林薇緊緊地抱住我，她的懷抱溫暖而帶著憤怒的顫抖?！皼]事了，寧寧，沒事了……為那種混蛋哭不值得！不值得！”她一遍遍地重復著，聲音哽咽。

值得嗎？

那個在籃球賽后把汗?jié)竦哪X袋埋在我頸窩撒嬌的少年。

那個總是一邊嫌棄一邊幫我貼海報的少年。

那個……或許從未真正屬于過我的少年。

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，留下一個血淋淋、呼呼灌著冷風的空洞。原來，所謂的青梅竹馬，所謂的特殊對待，不過是一場她自作多情的獨角戲。在他心里，她陸寧，或許連同那可笑的娃娃親，都只是避之不及的“封建糟粕”。

“我送你回家?！绷洲狈鲋遥曇魣远?。

回家？那個剛剛見證了女兒被當眾羞辱的家？那個還殘留著壽宴前父母小心翼翼目光的家？不。我做不到。我無法面對他們擔憂、心痛，或許還有一絲難堪的眼神。

“不……”我用力搖頭，聲音嘶啞得厲害，“薇薇，送我去……去你家?！?/p>

林薇愣了一下，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，用力點頭：“好！去我家！”

坐在林薇家柔軟的沙發(fā)上，手里捧著她塞過來的熱牛奶，指尖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。牛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視線。林薇坐在旁邊，義憤填膺地痛罵許輕舟，罵他眼瞎，罵他混蛋，罵他辜負了我這么多年。

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針，扎在那個空洞上，提醒著我過去的自己有多么愚蠢可笑。

“他一定是被那個許枝意灌了迷魂湯了！”林薇咬牙切齒，“你等著瞧，寧寧，他早晚有后悔的一天！到時候……”

“別說了，薇薇?！蔽掖驍嗨?，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。眼淚已經(jīng)流干了，只剩下麻木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?！岸歼^去了?！?/p>

林薇看著我，張了張嘴，最終沒再說什么，只是心疼地嘆了口氣，伸手抱了抱我。

那一晚，我躺在林薇的小床上，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光影。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窗簾縫隙，在天花板上投下變幻的光斑。許輕舟摔碎玉佩時那決絕冰冷的眼神，許枝意接禮盒時羞澀甜蜜的笑容，還有那滿地刺目的碎片……像循環(huán)播放的電影，一遍遍在腦海里上演。每一次循環(huán)，心口那個空洞就被冰冷的絕望填得更滿一點。

第二天，我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回到家。父母都在客廳，氣氛凝重得像結了冰。看到我回來，媽媽立刻迎上來，眼圈紅紅的：“寧寧……”

“媽，爸，我沒事。”我搶在她前面開口，聲音平板，沒有任何起伏，“我去收拾一下東西，馬上月考了，我想回學校住幾天，專心復習?！?/p>

“寧寧……”爸爸欲言又止，眉頭緊鎖。

“我真的沒事。”我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，比哭還難看，“就是覺得住校更清凈點。你們別擔心。” 說完，我?guī)缀跏翘右菜频你@進了自己的房間，反手關上了門。

背靠著門板，才敢放任身體微微顫抖。目光落在書桌抽屜上。深吸一口氣，走過去，拉開了最下面那個帶鎖的小抽屜——其實根本就沒鎖過。里面靜靜躺著一個深藍色絲絨的小盒子。

指尖顫抖著打開盒子。

里面是另一塊溫潤潔白的雙魚玉佩，和我自己的名字刻在一起的那一半。兩條小魚首尾相連，形成一個完美的圓環(huán)，象征著永不分離的圓滿。曾經(jīng)覺得無比珍重、帶著點甜蜜羞澀的小秘密，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，燙得我指尖發(fā)麻。

昨天壽宴上那清脆的碎裂聲仿佛又在耳邊炸響。他那句冰冷的“封建糟粕”像毒蛇噬咬著神經(jīng)。

圓環(huán)？永不分離？真是天大的諷刺。

我猛地合上盒子，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輕響。像是關上了某個沉重不堪的過去。然后，我拉開書桌旁那個巨大的、平時只放舊書的整理箱，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絲絨盒子丟了進去。深藍色的小盒子砸在箱底幾本蒙塵的舊書上，發(fā)出一聲沉悶的聲響。

再見了。陸寧。

再見了。那個守著可笑幻想的傻瓜。

回到學校，生活像被按下了快進鍵，又強行拉回了某種刻板的軌道。只是軌道上鋪滿了看不見的荊棘。

我把自己徹底埋進了書堆題海。上課時，目光死死釘在黑板和課本上，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腦子里。下課鈴聲一響，立刻拿出習題冊，筆尖在紙頁上發(fā)出沙沙的摩擦聲，速度快得像是要把紙張劃破。食堂里，永遠是一個人坐在角落，飛快地扒完飯，立刻返回教室或圖書館。宿舍 碎裂的玉佩碎片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，像一地破碎的月光，冰冷刺目。那聲清脆的炸響仿佛還在耳膜里震蕩，許輕舟那句淬著冰碴的“封建糟粕”像毒藤纏繞著心臟，勒得我?guī)缀鯚o法呼吸。宴會廳死寂一片，無數(shù)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，灼燒著皮膚，也灼燒著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。

震怒的許爺爺?shù)暮鹇?，父母驚痛的低呼，賓客們壓低的竊竊私語……所有的聲音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。

世界在旋轉，色彩在褪去。

我猛地轉身，動作快得幾乎扯斷脖頸。裙擺帶起的風拂過腳踝冰冷的碎片。我沒有看任何人，尤其是那個站在風暴中心、神情冷硬如冰雕的始作俑者。視線死死盯著前方華麗厚重的雕花大門，像是溺水的人盯著一根浮木。

逃。

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字在瘋狂尖叫。

推開那扇沉重大門的瞬間，外面微涼的夜風灌了進來，帶著花園里草木的氣息，卻吹不散肺腑里翻涌的灼熱和腥甜。高跟鞋踩在鋪著碎石的小徑上，發(fā)出細碎急促的聲響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身后似乎傳來林薇焦急的呼喚和急促的腳步聲：“寧寧！等等我！”

我沒有停，反而越走越快，幾乎要跑起來。黑色的裙擺在夜風里獵獵作響，像一面絕望的旗幟。

終于，跑出了許家燈火輝煌的范圍，跑到了別墅區(qū)外寂靜昏暗的林蔭道上。夜風徹底包裹住我，帶著初秋的寒意。腳步再也支撐不住，猛地踉蹌了一下，手扶住粗糙冰冷的樹干，彎下腰，劇烈地干嘔起來。胃里空蕩蕩的，只有酸苦的膽汁灼燒著喉嚨。

“寧寧！”林薇終于追了上來，氣喘吁吁地扶住我的胳膊，聲音帶著哭腔，“你沒事吧？許輕舟那個混蛋！他怎么能這樣！他瘋了嗎？！”

我擺擺手，說不出話，只是大口喘著氣，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，帶來短暫的清醒，隨即是更深的痛楚。眼淚終于決堤，洶涌而出，混著冷汗，狼狽地淌了滿臉。

林薇緊緊地抱住我，她的懷抱溫暖而帶著憤怒的顫抖?！皼]事了，寧寧，沒事了……為那種混蛋哭不值得！不值得！”她一遍遍地重復著，聲音哽咽。

值得嗎？

那個在籃球賽后把汗?jié)竦哪X袋埋在我頸窩撒嬌的少年。

那個總是一邊嫌棄一邊幫我貼海報的少年。

那個……或許從未真正屬于過我的少年。

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，留下一個血淋淋、呼呼灌著冷風的空洞。原來，所謂的青梅竹馬，所謂的特殊對待，不過是一場她自作多情的獨角戲。在他心里，她陸寧，或許連同那可笑的娃娃親，都只是避之不及的“封建糟粕”。

“我送你回家?！绷洲狈鲋?，聲音堅定。

回家？那個剛剛見證了女兒被當眾羞辱的家？那個還殘留著壽宴前父母小心翼翼目光的家？不。我做不到。我無法面對他們擔憂、心痛，或許還有一絲難堪的眼神。

“不……”我用力搖頭，聲音嘶啞得厲害，“薇薇，送我去……去你家?！?/p>

林薇愣了一下，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，用力點頭：“好！去我家！”

坐在林薇家柔軟的沙發(fā)上，手里捧著她塞過來的熱牛奶，指尖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。牛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視線。林薇坐在旁邊，義憤填膺地痛罵許輕舟，罵他眼瞎，罵他混蛋，罵他辜負了我這么多年。

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針，扎在那個空洞上，提醒著我過去的自己有多么愚蠢可笑。

“他一定是被那個許枝意灌了迷魂湯了！”林薇咬牙切齒，“你等著瞧，寧寧，他早晚有后悔的一天！到時候……”

“別說了，薇薇?！蔽掖驍嗨?，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。眼淚已經(jīng)流干了，只剩下麻木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?！岸歼^去了?！?/p>

林薇看著我，張了張嘴，最終沒再說什么，只是心疼地嘆了口氣，伸手抱了抱我。

那一晚，我躺在林薇的小床上，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光影。窗外城市的霓虹透過窗簾縫隙，在天花板上投下變幻的光斑。許輕舟摔碎玉佩時那決絕冰冷的眼神，許枝意接禮盒時羞澀甜蜜的笑容，還有那滿地刺目的碎片……像循環(huán)播放的電影，一遍遍在腦海里上演。每一次循環(huán)，心口那個空洞就被冰冷的絕望填得更滿一點。

第二天，我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回到家。父母都在客廳，氣氛凝重得像結了冰。看到我回來，媽媽立刻迎上來，眼圈紅紅的：“寧寧……”

“媽，爸，我沒事?！蔽覔屧谒懊骈_口，聲音平板，沒有任何起伏，“我去收拾一下東西，馬上月考了，我想回學校住幾天，專心復習?！?/p>

“寧寧……”爸爸欲言又止，眉頭緊鎖。

“我真的沒事?！蔽页冻鲆粋€極其勉強的笑容，比哭還難看，“就是覺得住校更清凈點。你們別擔心。” 說完，我?guī)缀跏翘右菜频你@進了自己的房間，反手關上了門。

背靠著門板，才敢放任身體微微顫抖。目光落在書桌抽屜上。深吸一口氣，走過去，拉開了最下面那個帶鎖的小抽屜——其實根本就沒鎖過。里面靜靜躺著一個深藍色絲絨的小盒子。

指尖顫抖著打開盒子。

里面是另一塊溫潤潔白的雙魚玉佩，和我自己的名字刻在一起的那一半。兩條小魚首尾相連，形成一個完美的圓環(huán)，象征著永不分離的圓滿。曾經(jīng)覺得無比珍重、帶著點甜蜜羞澀的小秘密，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，燙得我指尖發(fā)麻。

昨天壽宴上那清脆的碎裂聲仿佛又在耳邊炸響。他那句冰冷的“封建糟粕”像毒蛇噬咬著神經(jīng)。

圓環(huán)？永不分離？真是天大的諷刺。

我猛地合上盒子，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輕響。像是關上了某個沉重不堪的過去。然后，我拉開書桌旁那個巨大的、平時只放舊書的整理箱，毫不猶豫地將那個絲絨盒子丟了進去。深藍色的小盒子砸在箱底幾本蒙塵的舊書上，發(fā)出一聲沉悶的聲響。

再見了。陸寧。

再見了。那個守著可笑幻想的傻瓜。

回到學校，生活像被按下了快進鍵，又強行拉回了某種刻板的軌道。只是軌道上鋪滿了看不見的荊棘。

我把自己徹底埋進了書堆題海。上課時，目光死死釘在黑板和課本上，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腦子里。下課鈴聲一響，立刻拿出習題冊，筆尖在紙頁上發(fā)出沙沙的摩擦聲，速度快得像是要把紙張劃破。食堂里，永遠是一個人坐在角落，飛快地扒完飯，立刻返回教室或圖書館。宿舍熄燈后，就縮在被子里，打著手電繼續(xù)啃那些艱澀的題目。

林薇好幾次想拉我出去透透氣，都被我生硬地拒絕了。“快月考了?！?我永遠只有這一個理由，語氣平板，眼神空洞地落在書本上。

她看著我，最終只能無奈地嘆氣：“寧寧，你這樣……身體會垮的。”

“不會。”我頭也不抬。

身體會不會垮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，一旦停下來，那些冰冷刺骨的畫面、那些令人窒息的屈辱感，就會像潮水一樣涌上來，將我徹底淹沒。只有做題，只有那些冰冷的公式和符號，才能暫時麻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，才能讓我感覺自己還“活著”，還在一個可以被掌控的、非黑即白的邏輯世界里。

至于許輕舟……

我像安裝了自動屏蔽雷達，精準地避開了所有可能與他產(chǎn)生交集的路徑。他在籃球場打球時，我繞道走圖書館后門；他靠在走廊欄桿和男生說笑時，我低頭快步穿過；甚至遠遠看到他和許枝意站在一起說話的身影，我立刻轉身，換一條更遠的路。

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了兩個部分。一個是我拼命用書本構筑的、搖搖欲墜的堡壘；另一個，是堡壘之外，那個他存在的、帶著許枝意氣息的、讓我痛不欲生的現(xiàn)實。

月考前一天下午，天氣陰沉，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。教室里彌漫著一種大戰(zhàn)前的焦躁和壓抑。我埋頭在厚厚的英語詞典里，試圖將那些冗長的單詞塞進快要爆炸的腦袋。

“陸寧同學？” 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在桌邊響起。

我猛地抬頭，因為太過專注而有些恍惚。是秦硯。他站在我課桌旁，穿著干凈整潔的白襯衫校服，手里拿著幾張打印好的、排版清晰的A4紙。他臉上帶著慣有的、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，眼神清澈而真誠。

“秦硯？”我有些意外，下意識地合上了詞典。自從開學初那次物理課代表的“烏龍”后，我們幾乎沒有過直接交流。他是那種溫和有禮、成績優(yōu)異、人緣極好的存在，像一縷清風，卻總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。

“打擾你了?！彼⑽⑶飞?，笑容有些歉意，“是這樣，下周市里有個物理競賽的校內(nèi)選拔報名開始了。我看你物理一直很強，尤其是力學部分思路非常清晰，所以……”他把手里的A4紙輕輕放在我桌上，“這是報名表和競賽大綱，還有我整理的一些歷年真題的重點題型分析，可能對你有點參考價值?！彼噶酥钙渲袔讖埣垺?/p>

我的目光落在那幾張紙上。字跡工整清晰，重點用不同顏色的筆標出，旁邊還有簡潔的注釋?？吹贸鰜砘瞬簧傩乃肌?/p>

“我……”喉嚨有些發(fā)干。競賽？如果是以前，我大概會欣然接受挑戰(zhàn)?？涩F(xiàn)在……我只想把自己縮進殼里，用最常規(guī)的考試麻痹自己。那些需要挑戰(zhàn)、需要投入熱情的額外事物，都讓我感到一種本能的疲憊和抗拒。

“謝謝，但是……”我下意識地想拒絕。

“別急著拒絕。”秦硯像是看穿了我的猶豫，聲音依舊溫和，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輕易推拒的堅持，他指了指報名表，“截止日期是下周一。你可以先看看資料，考慮一下?！彼D了頓，目光真誠地看著我，“你的能力，不去試試真的很可惜。而且……”他笑了笑，笑容里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狡黠，“聽說這次競賽的獎金很豐厚，一等獎足夠買一整套最新版的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擬》外加一年的奶茶了。”

他最后那句帶著點玩笑意味的話，像一顆小小的石子，意外地投入了我那片死寂的心湖，漾開了一圈極其微弱的漣漪。不是因為奶茶，而是那種……被純粹的、與許輕舟無關的“能力”所肯定的感覺。很陌生，像久違的陽光，穿過厚重的陰云，吝嗇地漏下了一線。

“我……”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睛，拒絕的話卡在喉嚨里，最終變成了，“……謝謝。我會看看的?！?/p>

“不客氣?！鼻爻幍男θ菟坪醺髁亮艘稽c，“加油復習，月考順利?！彼c點頭，轉身離開，背影挺拔清雋。

我低頭看著桌上那幾張干凈整齊的紙，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秦硯工整的字跡。物理競賽……一個全新的、充滿挑戰(zhàn)的領域。它像一扇緊閉的門外透進的一絲微光，微弱，卻帶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息。

就在這時，教室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喧鬧聲，夾雜著籃球拍打地面的“砰砰”聲。

許輕舟回來了。

他和幾個籃球隊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進來，帶著球場上的汗水和喧囂。他似乎在和旁邊的人大聲說笑著什么，聲音洪亮，帶著一貫的張揚。

我的身體瞬間僵硬，剛剛因為秦硯的話而泛起的那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瞬間凍結、沉沒。幾乎是條件反射般，我猛地低下頭，將臉幾乎埋進了攤開的詞典里，手指用力攥緊了書頁的邊緣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。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，咚咚地撞擊著耳膜，不是因為悸動，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緊張和……恐懼？

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
我屏住呼吸，全身的神經(jīng)都繃緊了，像一張拉滿的弓，等待著那令人窒息的腳步聲從身邊經(jīng)過，或者……更糟。

腳步聲在我座位附近停頓了。

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，連帶著我周圍的氧氣都被抽空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了我的背上，帶著一種沉甸甸的、無法忽視的存在感。那目光不再是壽宴上的冰冷厭惡，卻比厭惡更讓人難受——是一種復雜的、帶著探究的、甚至……有些焦躁的審視。

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。一秒？兩秒？

我死死低著頭，盯著詞典上密密麻麻的字母，那些字母在眼前扭曲變形，模糊成一片黑色的污點。后背的皮膚仿佛要被那道目光灼穿。

終于，那腳步聲重新響起，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拖沓，朝著他自己的座位方向走去?？諝庵匦麻_始流動。

我長長地、無聲地吸了一口氣，肺部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。攥著書頁的手指緩緩松開，掌心一片黏膩的冷汗。

眼角余光瞥見許輕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。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趴下睡覺或者和前后桌打鬧，而是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(fā)，身體靠在椅背上，視線……似乎還若有若無地朝著我這邊掃過來。

我猛地將秦硯給我的那幾張競賽資料抽過來，蓋在了詞典上，仿佛這樣就能筑起一道新的、脆弱的屏障。目光落在“物理競賽選拔報名表”那幾個加粗的黑體字上，指尖用力地按著紙張的邊緣。

一個新的、冰冷的念頭，伴隨著身后那道若有若無的視線，在麻木的心底悄然滋生。

或許……只有走得更遠，站得更高，才能徹底逃離這片令人窒息的泥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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