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雨聲敲打著陽臺玻璃,郭文韜盯著床頭的鬧鐘,指針指向凌晨一點十七分。身旁的位置空著,床單還留著蒲熠星離開時的褶皺,卻早已沒了體溫——他說“去公司改方案”,走時連外套都沒穿,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色T恤,后頸的碎發(fā)被風(fēng)掀起,像只想要飛走的蝶。
畫架上的人像被他用刮刀刮掉了大半,畫布上只剩片斑駁的灰,混著未干的鈷藍,像場未散的雨。手機屏幕在床頭柜上亮了又暗,是蒲熠星發(fā)來的消息:“下雨了,別等我,先睡?!?他盯著這句話,忽然想起上個月蒲熠星拍戲到凌晨,卻堅持開車回來,說“想抱著你睡”,那時男人的指尖凍得冰涼,卻硬是把他往懷里焐,說“文韜的體溫比暖水袋管用”。
玄關(guān)傳來鑰匙轉(zhuǎn)動的聲音時,郭文韜正把洗筆桶里的水往馬桶倒。靛藍色的顏料在水里打轉(zhuǎn),像團褪了色的月亮,混著松節(jié)油的氣味,刺得人眼眶發(fā)酸。他聽見蒲熠星進門的動靜,鞋底碾過地毯的聲音比平時重,帶著雨水的潮濕,還有……淡淡的香水味?
“吵醒你了?”蒲熠星的聲音帶著疲憊,在黑暗里顯得格外清晰。郭文韜看著他從玄關(guān)走來,T恤下擺沾著雨水,頭發(fā)貼在額角,指尖還捏著把濕漉漉的傘——傘面是陌生的米白色,不是家里常用的藏青,“公司臨時來了個合作方,耽誤了點時間……”
“身上是什么味道?”郭文韜忽然開口,指尖攥緊睡衣袖口。雪松味里混著縷甜膩的花香,像某種女士香水,在雨夜的空氣里格外突兀,“你不是最討厭香水味嗎?”
蒲熠星怔了怔,指尖無意識地蹭了蹭袖口:“合作方噴了……不小心沾到了。我馬上去洗澡?!彼D(zhuǎn)身走向浴室,拖鞋踩在地板上發(fā)出“啪嗒”聲,帶走了那縷讓人心慌的香味,卻留下滿室的沉默,像塊沉甸甸的石頭,壓在兩人之間。
花灑的水聲響起時,郭文韜坐在床沿,盯著浴室門下透出的光。玻璃上凝著水霧,把蒲熠星的影子拉得老長,他看見男人抬手擦頭發(fā)的動作,和昨夜幫自己吹頭發(fā)時一模一樣,只是此刻,那雙手上說不定還留著別人的體溫,就像熱搜里那張照片里,他替女演員擦嘴角蛋糕的樣子。
手機在枕頭下震動,是小陳發(fā)來的消息,附帶張截圖——娛樂新聞的標(biāo)題格外刺眼:“蒲熠星深夜會神秘女子,同撐一把傘現(xiàn)身公司”,配圖里,那個撐著米白色雨傘的身影,正幫蒲熠星拂開額前的濕發(fā),動作熟稔得讓人心疼。
浴室的水聲停了。郭文韜迅速關(guān)掉手機,指尖卻在屏幕上留下道汗?jié)n。蒲熠星裹著浴巾出來,雪松味重新漫開,卻混著未散盡的花香,像道怎么也擦不掉的印記。男人擦著頭發(fā)走向床,浴巾邊緣滴下的水珠落在地毯上,和昨夜他發(fā)尾的水珠一模一樣,卻讓郭文韜忽然想起,自己多久沒幫他擦過頭發(fā)了。
“明天早上想吃什么?”蒲熠星掀開被子,指尖碰到他腳踝,“還是蝦仁粥?我讓小陳提前買好材料……”
“不用麻煩小陳了。”郭文韜往床沿挪了挪,后背碰到冰涼的床頭板,“你明天不是要飛上海嗎?早點睡?!彼P(guān)掉床頭燈,在黑暗里閉上眼,卻聽見蒲熠星的呼吸聲在身側(cè)頓了頓,接著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——男人應(yīng)該是轉(zhuǎn)了個身,背對著他,就像這一周來,自己總是背對他睡覺那樣。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打在空調(diào)外機上發(fā)出“咚咚”聲。郭文韜盯著天花板上的月光,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蒲熠星同床的夜晚:男人縮在床沿,像只怕吵醒他的小獸,直到他主動往對方懷里蹭,才聽見蒲熠星低笑一聲,手臂圈住他腰,說“文韜的體溫像小太陽”。而現(xiàn)在,兩人之間隔著半米的距離,像片無法跨越的海,連彼此的呼吸都變得陌生。
蒲熠星的手機在床頭柜上震動,屏幕亮起的瞬間,郭文韜看見鎖屏壁紙還是去年秋天拍的——他靠在蒲熠星肩上,手里舉著半塊沒吃完的糖畫,男人的酒窩里盛著笑,指尖還沾著他蹭到的糖稀??纱丝蹋聊簧咸龅南碜浴皬埧偂?,備注是那個和蒲熠星同撐一把傘的女人,內(nèi)容只有簡單的兩個字:“晚安”。
他忽然覺得渾身發(fā)冷。哪怕蓋著厚厚的被子,哪怕身旁躺著蒲熠星,卻像是掉進了冰水里,指尖凍得發(fā)顫。原來最可怕的不是爭吵,而是當(dāng)你看著那些熟悉的溫柔,忽然意識到它們可能早已不屬于你,就像此刻蒲熠星背對著他的體溫,近在咫尺,卻又遠在天涯。
浴室的毛巾還搭在椅背上,滴著水,“啪嗒”一聲落在地板上。郭文韜聽見蒲熠星翻了個身,指尖無意識地往他這邊探了探,卻在碰到空氣時頓住,慢慢縮回去。黑暗里,兩人的影子在墻上交疊又分開,像兩段錯位的月光,終究照不進同一片夜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