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遠徵回來時就看見方多病與李蓮花坐在蓮花樓旁篝火旁飲酒?;鹈缣S著,映照出兩人截然不同的神情。方多病滿臉通紅,嘴里不住地嚷嚷著要進百川院,還要替他師傅李相夷找回公道,語氣里滿是執(zhí)拗和醉意。
“我?guī)煾悼墒翘煜碌谝?!”他說得唾沫橫飛,“不找到他,我對不起師傅當年對我的期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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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李蓮花一手拿著酒杯,另一手懶洋洋地撥弄著篝火,聽著他的話,只淡淡一笑:“李相夷?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徒弟吧。”聲音不高,卻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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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宮遠徵聞聲抬頭,目光在李蓮花面上停留了一瞬。對方那漫不經(jīng)心的模樣讓他心底生疑:莫非他真的認識李相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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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耳邊傳來方多病絮絮叨叨的講述,李蓮花聽著那些熟悉又遙遠的記憶碎片——當初那個瘦弱的小男孩,穿著單薄的衣衫,被舅舅單孤刀牽著手站在自己面前。
那時的方多病體弱多病,連站起來都費勁,更別提練武了。而自己隨手削了一把木劍給他,只當是孩子氣的一次偶遇。沒想到多年過去,這個曾經(jīng)瀕死的小屁孩竟然已經(jīng)長成了如此堅定、倔強的模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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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“喂,李相夷到底是誰啊?”宮遠徵忍不住插嘴,他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某種微妙變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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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“你居然不知道李相夷?!”方多病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,仿佛聽到有人問太陽為何發(fā)光一樣荒唐可笑,“他可是十五歲就打敗血域天魔,十七歲創(chuàng)立四顧門,二十歲當上武林盟主的人!十年前,他為了給師兄單孤刀報仇,與金鴛盟盟主笛飛聲決戰(zhàn)東海,然后……雙雙失蹤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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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他的語氣愈發(fā)激昂,似乎想用這些光輝事跡證明什么。然而李蓮花依舊沉默,只是低頭抿了一口酒,眼神若有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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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宮遠徵聽完,微微皺眉,“這十年間,百川院也沒找到關(guān)于他的蛛絲馬跡,恐怕兇多吉少吧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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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方多病立刻反駁:“不可能!我?guī)煾翟趺磿溃空f不定他隱居山林了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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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“如果真隱居了,那反倒說明他不想再回到這個世界?!睂m遠徵冷靜地分析,
“一個人可以拋棄自己一手建立的門派,說明那里已經(jīng)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東西了。而且,按照你描述的性格來看,若非遭遇重大變故——比如身受重傷甚至危及性命,否則他絕不會選擇徹底消失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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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方多病怔住,眼神變得迷離起來,“那……他是不愿回來,還是已經(jīng)不在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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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“如果是死,尸首早該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?!睂m遠徵頓了頓,又補充道,“再說,金鴛盟的笛飛聲同樣杳無音訊。他們兩人或許都藏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地方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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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這一切對話都被李蓮花看在眼里,他心底暗自感慨,這個年輕人雖神情稚嫩,但言辭之間卻透著洞察人心的智慧,仿佛經(jīng)歷過多場風雨的老江湖一般深不可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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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篝火漸漸熄滅,李蓮花看著醉倒在地的方多病,唇角勾起一絲笑意。十幾年前一句玩笑話,讓這個小子堅持喚了自己這么久的“師傅”。
他輕輕嘆了一口氣,將杯中殘余的酒一飲而盡,忽然開口問道:“遠徵,你覺得李相夷為什么不回四顧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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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宮遠徵愣了一下,隨即抬頭望向天空中的明月,語氣有些飄忽,“也許是后悔了吧?也許是因為絕望、疲憊,或者……被某些事情拋棄了。誰能說清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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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他的話語落下,四周陷入了一片靜謐。李蓮花垂下眼簾,嘴角掛著淡淡的苦澀。是啊,誰又能說得清呢?看了酒喝多了,既然會問這些問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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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這一晚,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坐著,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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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宮遠徵看著李蓮花直接把爛醉如泥的方多病丟在原地,自己則準備登上蓮花樓離開,忍不住吐槽道:“這樣不太好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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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李蓮花瞥了他一眼,懶洋洋地回應(yīng):“不然你留下照顧他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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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宮遠徵撇了撇嘴,有些無奈地跟上去。如今身無分文的他只能暫時棲身于蓮花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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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進入樓內(nèi)后,李蓮花整夜未眠的樣子顯然讓宮遠徵略微擔憂,便勸他去休息,自己則負責駕馬車。誰知沒過多久,碗摔破的聲音驟然響起,宮遠徵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匆匆趕來查看情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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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只見李蓮花面色蒼白,全身血管如蛛網(wǎng)般凸起,尤其是脖子上的血管呈現(xiàn)出詭異的黑色,并且正在向頭部緩慢蔓延。毒性顯然已侵入體內(nèi),但他卻顯得異常鎮(zhèn)定,雙手結(jié)印,用內(nèi)力強行壓制毒勢。整個過程熟練得令人膽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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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宮遠徵靜靜注視著他,思緒萬千。這樣霸道的劇毒,絕不可能只是為了針對一個普通江湖游醫(yī)。眼前這個人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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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李蓮花的目光逐漸失焦,腦海中浮現(xiàn)十年前的畫面。那一戰(zhàn)之后,他拖著重傷的身體回到四顧門,卻目睹滿目瘡痍的景象。百姓對他的譴責,兄弟的背叛,未婚妻的決裂,以及那杯摻毒的碧茶……每一個細節(jié)都像刀刃般割裂他的記憶。
他曾以為自己會死在那一天,卻被了無和尚救下。從那以后,尋找單孤刀的尸體成為了他唯一的生存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