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文勇被凍得渾身一激靈,后背的劇痛因為這強烈的溫差刺激而驟然尖銳,身體控制不住地想要彈開!
但方偉奇抱得死緊!雙臂如同鐵箍!
他把自己也凍得直哆嗦,牙齒咯咯打顫,臉上、睫毛上全是白色泡沫和水珠,嘴唇凍得發(fā)紫,卻死死把李文勇受傷的后背貼近自己冰冷、同樣被浸濕的前胸!
方偉奇“忍…忍一下!冰…冰敷!物理降溫!”
方偉奇牙齒打架,聲音抖得厲害,笨拙地收緊手臂,用自己凍透的身體死死抵住李文勇的傷處,試圖用最原始、最笨的方法帶走那些要命的灼熱
方偉奇“會…會好的…馬上就好了…別怕…”
劇痛中,李文勇的意識有些渙散。但背后那片冰冷刺骨的觸感和緊緊環(huán)繞的力度是如此清晰、如此霸道地侵入他的感官。
他從未和人如此貼近過,還是在如此狼狽不堪、血肉模糊的狀態(tài)下。
冰冷的濕衣緊貼著他前胸,方偉奇因寒冷和用力而劇烈起伏的胸膛緊貼著他沒受傷的側(cè)身,心跳得又快又急,如同密集的鼓點砸在他身上。
冷。
刺骨的冷讓他在劇痛里打了個寒顫,隨即又因后背接觸到那濕冷的布料牽扯到傷口,痛得眼前發(fā)黑。
時間在痛苦的煎熬和身體的僵持中緩慢流逝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是幾十秒,也許是幾分鐘。
遠方傳來了隱約的警笛聲,越來越近。消防噴頭的壓力似乎減弱了,噴出的泡沫變得斷斷續(xù)續(xù),最后變成滴答的水滴。
方偉奇整個人都在抖,一方面是凍的,一方面是脫力。
但他抱著李文勇的手臂沒有絲毫松動。消防噴頭的水流徹底停了,只剩下水滴落下的嘀嗒聲,在空曠的廢墟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兩人身上的泡沫被水沖開稀釋,變成黏糊糊、濕噠噠的一片。
李文勇后背的劇痛因為冷水持續(xù)的澆淋似乎稍微緩解了一點那要命的灼燒感,變得尖銳冰冷的刺痛,但那可怕的傷勢無法改變。
方偉奇“得…得盡快處理傷口…”
方偉奇的聲音還在發(fā)抖,帶著濃重的鼻音。他嘗試著松開一點手臂,但雙手因為長時間僵硬的環(huán)抱已經(jīng)麻痹不聽使喚。
沉重的奔跑聲和呼喊聲由遠及近。
醫(yī)生“這邊!這邊還有人!”
醫(yī)生“醫(yī)生!快擔架!”
幾道強光手電筒的光柱刺破黑暗和彌漫的水汽,掃了過來。
增援的安保小隊終于帶著醫(yī)護人員沖到了這片區(qū)域。
混亂的光影中,醫(yī)護人員訓(xùn)練有素地沖上前,小心翼翼又利落地檢查李文勇背后的傷勢,進行應(yīng)急止血包扎。
冰冷的藥水接觸到傷口,帶來一陣新的刺痛,李文勇悶哼一聲,肌肉瞬間繃緊。
他被小心地平放在擔架上,方偉奇幾乎是手腳并用地跟著爬了下來,手腳凍麻了差點摔倒,被一個隊員眼疾手快地扶住。
醫(yī)生“少爺!您怎么樣?您身上……”
方偉奇“我沒事!看他!”
方偉奇揮手甩開攙扶,眼睛依舊死死釘在擔架上臉色慘白、緊閉雙眼的李文勇身上。
救護車刺耳的鳴笛在夜幕下呼嘯。車廂里空間狹窄,彌漫著消毒水和血腥氣混合的味道。
李文勇趴在擔架床上,背后臨時覆蓋著無菌紗布和凝膠敷料,但劇痛依舊陣陣襲來,每次顛簸都讓他忍不住吸氣。
方偉奇就擠在旁邊的窄板凳上,渾身上下還是濕漉漉、臟兮兮的,頭發(fā)打了綹貼在額前,身上沾滿了干粉、泡沫和污漬,形容狼狽到了極點。
他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文勇蒼白的側(cè)臉,生怕對方再有什么閃失。
一路無言,只有車輪碾壓路面的聲音和儀器單調(diào)的滴答聲。
私立醫(yī)院頂級的VIP特護病房。
所有的喧囂和硝煙暫時被關(guān)在了門外。
頂級的空氣凈化系統(tǒng)無聲運轉(zhuǎn),只有柔和的背景白噪音和儀器規(guī)律的“嘀…嘀…”聲。
消毒水的氣味取代了之前的鐵銹和血腥。
李文勇趴在病床上,上半身裸露著。背后那片駭人的燒傷已經(jīng)經(jīng)過了緊急清創(chuàng)處理,覆蓋著厚厚的藥物紗布和凝膠貼膜,被特殊支架小心地固定懸空,避免接觸床鋪。
麻醉藥的效力正在消退,被壓制的劇痛如同蘇醒的火山,蠢蠢欲動,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神經(jīng)末梢,發(fā)出尖銳的抗議。
他額角滲著冷汗,眉心緊緊蹙著,唇色依然很淡。
方偉奇像個犯了大錯的孩子,垂頭喪氣地坐在旁邊豪華的真皮沙發(fā)里,但屁股只沾了個邊,時刻保持一種準備彈起來的姿勢。
他身上那套破爛又沾滿泡沫的“戰(zhàn)袍”終于被換掉了,套著一身過于寬大的藍色病號服,空蕩蕩地掛在他身上,顯得有點滑稽。
臉上蹭破的細小口子也消了毒貼上了創(chuàng)可貼,頭發(fā)被護士強行擦過,但還是有點亂糟糟。
護士剛才試圖給他檢查身體,被他揮著手趕開了,只說
方偉奇“沒事,冷點好,清醒”。
護士送來換藥用品后輕輕帶上了門。
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。安靜得有點壓抑。
方偉奇“那個…勇哥,”
方偉奇搓著手,聲音干澀,打破了沉默
方偉奇“那個…換藥…”
他挪到床邊,看著那盤子里消毒用的碘伏、鑷子、還有那盒散發(fā)著淡淡草藥清涼味的特殊燙傷膏,眼神有些飄忽
方偉奇“那個…護士說這個,涂上去會舒服點…”
李文勇閉著眼睛,沒說話。他現(xiàn)在沒力氣說話,也沒力氣計較什么。
背上那片區(qū)域像是有無數(shù)根燒紅的針在扎,火燒火燎的痛感被藥物變成了一種更深的、帶著鈍感的神經(jīng)抽搐。
方偉奇“我…我?guī)湍闩???/p>
方偉奇小心翼翼地問,聲音又輕了一點,帶著試探。
他從出生就沒干過伺候人的活,此刻笨拙地拿起小罐子,擰開蓋子,一股更濃郁的、帶著薄荷和某種不知名草藥清苦的味道彌漫出來。
李文勇依舊沉默。算是默認。他現(xiàn)在確實需要人幫忙,而此刻,唯一在身邊能幫忙的,就是眼前這個闖禍精兼傻子。
方偉奇深吸一口氣,像是要去完成一項重大的爆破任務(wù)。
他先仔細看了旁邊護理手冊上的圖示,然后用醫(yī)用棉簽沾了點消毒藥水,動作極其生疏,手還有點不穩(wěn),像得了帕金森。
消毒涼絲絲的觸感碰到背部沒傷口的邊緣皮膚,讓李文勇肌肉微微一縮。
方偉奇“嘶!別動!我…我輕點!我穩(wěn)著點!”
方偉奇立刻停住,緊張地像在拆炸彈。他全神貫注,屏著呼吸,仿佛手里那根細細的棉簽有千斤重,慢慢地將消毒范圍向傷口邊緣靠近。他根本不敢碰那些焦黑和翻卷皮肉的邊緣。
好不容易消毒完畢,方偉奇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冷汗。
他拿起那盒特制的燙傷膏,用盒子里自帶的小刮片,小心翼翼刮起一小坨淡綠色、微微透明的藥膏,看著那藥膏在刮片上顫巍巍的。
目光落回李文勇背上。
要命。
李文勇趴著,脊柱中央那一片刺目的傷口被藥布覆住部分,但周圍露出的皮膚因為傷勢位置很深,一直延伸下去。
脊柱的線條流暢分明,在腰部以下沒入病號服的褲腰邊緣,兩個淺淺的腰窩在那健康的肌肉線條間隱現(xiàn)。
方偉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線條收緊、沒入褲腰下方的區(qū)域……
腦子里嗡的一聲。
之前生死關(guān)頭的驚懼被壓下,某種遲來的、混合著別樣情緒的熱意猛地沖上方偉奇的脖子和耳根!拿著刮片的手猛地一抖!
他趕緊把視線死死鎖定在藥布覆蓋邊緣那條細細的未受傷皮膚上,像給自己劃定了安全區(qū)。
他集中所有意志力,把刮片上那點顫抖的藥膏,用最輕、最輕的力道,如同羽毛拂過般,極其緩慢地、小心翼翼地涂在藥布邊緣外、靠近傷口的紅腫皮膚上,盡可能避開腰部以下。
指尖隔著刮片傳來的、屬于李文勇身體的溫熱觸感,讓他指尖都麻了。
方偉奇“咳…”
方偉奇清了清嗓子,聲音干得厲害,努力想驅(qū)散腦子里不合時宜的畫面
方偉奇“醫(yī)生說了,這個藥是納米技術(shù)還是啥的…能長新肉…效果賊好…”
他一邊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著毫無營養(yǎng)的安慰廢話轉(zhuǎn)移自己注意力,一邊極其緩慢地涂抹著藥膏。
指尖還是控制不住地下移了一點。
李文勇身體的線條隨著呼吸微微起伏,腰窩那個小小的凹陷如同帶著魔力的漩渦,吸引著他的目光和……刮片。
方偉奇覺得喉嚨發(fā)緊,心跳得又快又響,咚咚咚地敲著耳膜,拿著刮片的手心里全是汗。
他像是被下了蠱,腦子里混混沌沌的,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那個地方。
方偉奇“……那個,勇哥,”
方偉奇的聲音更低、更啞了,帶著一種近乎哄騙的蠱惑意味,或者說,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、混雜了心疼、愧疚以及某種更隱秘渴望的原始沖動
方偉奇“這里…這里好像也有點紅…也…也得抹點吧…”
他腦子一抽,竟然自己找了個理由。
鬼使神差地,他放輕了聲音,像在說什么只屬于兩個人的秘密
方偉奇“……別擔心……”
指尖終于落下。
不是用刮片。
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扔掉了那個礙事的塑料片。
滾燙的、帶著薄繭的手指,帶著一點點微涼的淡綠色藥膏,直接觸碰到了李文勇溫熱緊繃的皮膚上!
不是腰窩,而是腰窩上方一點點,緊挨著褲腰邊緣那條性感得要命的折痕!指尖的溫度和柔軟肌膚的真實觸感瞬間炸開!
李文勇“唔!”
李文勇的脊背猛地一僵!如同被電流擊中!一種完全不同于傷痛的、極其陌生的強烈觸感從他腰骶部皮膚上炸開!
那指腹帶著薄繭的摩擦感和藥膏的涼意混合著滑膩…順著神經(jīng)末梢瞬間竄上脊椎!
一股強烈的麻癢感和難以言喻的異樣直沖天靈蓋!
這根本不是正常的換藥!這混賬小子在干什么?!
幾乎是本能!在方偉奇指尖滑過他腰線、似乎還要往深處探的瞬間!
李文勇猛地出手!快如閃電!
啪!
他那只還能動、沒有輸液的手,如同鐵鉗般,帶著積攢的憤怒,精準而兇狠地死死扣住了方偉奇那根試圖越界的作死手腕!
力量極大!方偉奇甚至聽到了自己腕骨被捏得“嘎吱”作響的聲音!
李文勇猛地抬起頭!轉(zhuǎn)頭看向身后的方偉奇!那雙因為劇痛而顯得有些迷蒙的眼睛,此刻噴薄著幾乎化為實質(zhì)的怒火!
如同兩座即將噴發(fā)的火山!里面翻滾著痛苦、屈辱、難以置信和一種被侵犯了領(lǐng)地的暴怒寒冰!
他緊咬著牙關(guān),從齒縫里擠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渣子的碎玻璃:
李文勇“你他媽……”
李文勇“往哪兒……”
李文勇“抹呢?!”
方偉奇被抓了個現(xiàn)行,手腕疼得他齜牙咧嘴,那點旖旎的鬼心思瞬間飛到了九霄云外,嚇得魂飛魄散!
方偉奇“啊!勇哥!對…對不起!我…我不是故意的!”
方偉奇痛得眼淚差點飆出來,臉色由紅轉(zhuǎn)白,手腕被捏得生疼,像是要被捏斷了。
他語無倫次地解釋,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
方偉奇“我…我就是看你那個…那個地方的皮膚好像也有點…有點泛紅…肯定是被熱氣燎到了!對!肯定是!”
他越說聲音越小,底氣全無。什么被燎到,那地方離傷口十萬八千里!鬼才信!
這拙劣到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去的謊言,讓墨硯的眼神更加冰冷刺骨,幾乎要在他臉上戳出兩個洞來!
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。
方偉奇疼得直抽冷氣,手腕像是要斷掉。
在這巨大的窘迫、疼痛和對方冰冷審視的目光下,他突然感覺一股莫名的委屈混著破罐子破摔的痞勁冒了上來。
他猛地抬起頭,梗著脖子,也顧不上手腕上的劇痛了,直視著李文勇噴火的雙眼!
臉上騰地一下,連耳根都紅透了,像只被蒸熟的蝦子!
聲音因為手腕疼和情緒激動而拔高,又帶著一種豁出去般的顫抖:
方偉奇“抹了怎么地吧?!”
他嚷嚷著,眼睛卻不敢完全看李文勇,目光飄忽地掃過對方線條緊致的腰部曲線,又飛快地移開,落到那人背后恐怖的傷處,底氣突然又回來了點
方偉奇“看看!看看這口子!”
他伸出沒被抓住的另一只手,小心翼翼地、極其輕微地隔空點了點李文勇背后被藥布覆蓋著的可怕傷疤邊緣,聲音里帶上了一種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、幾乎是心疼到骨子里的強硬
方偉奇“這么大!這么深!留疤了怎么辦?!”
他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,帶著一種濃重的鼻音和……不容置疑的堅決,目光第一次毫無躲閃地、極其認真地看著李文勇因憤怒而緊繃的側(cè)臉輪廓,還有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,每個字都像烙鐵一樣燙在他自己心上,也砸在李文勇耳膜里:
方偉奇“留疤……”
方偉奇吸了吸鼻子,眼圈微微泛紅,斬釘截鐵地吼了出來:
方偉奇“……我陪你一起紋個黃皮耗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