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秋韻”主題繪畫大賽，在A大新落成的藝術(shù)中心展廳隆重開幕。
巨大的展廳燈火通明，人流如織?？諝庵袕浡乃晒?jié)油和顏料的氣息。墻壁上掛滿了入圍決賽的作品，風(fēng)格各異，題材多樣，但都緊扣著“秋”的主題。金色的麥浪、火紅的楓葉、蕭瑟的枯枝、豐收的喜悅、離別的感傷……一幅幅作品用不同的視角和技法詮釋著秋日的意蘊。
展廳中央設(shè)置了評委席和觀眾區(qū)。評委席上，油畫泰斗陳教授、設(shè)計學(xué)院院長張教授已經(jīng)就座。而最引人注目的位置——特邀評委席，此刻還空著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若無地瞟向那個空位，竊竊私語。
“顧深學(xué)長還沒來？”
“聽說昨晚出了車禍？論壇上有人拍到照片，他車頭都撞爛了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為了誰啊？該不會……”
“噓！別亂猜！看！來了！”
展廳入口處一陣輕微的騷動。
顧深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，身姿挺拔，步履沉穩(wěn)地走了進來。他額角貼著一小塊幾乎看不出的膚色創(chuàng)可貼，除此之外，絲毫看不出昨晚經(jīng)歷了一場驚險的車禍。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、高嶺之花的模樣，只是眉宇間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峻和疲憊。
他的出現(xiàn)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，議論聲更大了。
顧深目不斜視，徑直走向評委席，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，動作優(yōu)雅從容。他微微側(cè)頭，對旁邊的陳教授和張教授頷首致意，算是打過招呼。整個過程，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，仿佛昨晚的一切從未發(fā)生。
林溪站在展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，手里緊緊攥著蘇晴給她的礦泉水瓶，手心全是汗。她看著評委席上那個冷峻挺拔的身影，看著他額角那塊小小的創(chuàng)可貼，昨晚那驚險的一幕幕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——刺眼的燈光、刺耳的剎車、劇烈的撞擊、他額角滑落的血痕、還有他踹向騎手時那狠戾冰冷的眼神……
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，后背被撞到的地方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。
他來了。
那個掌握著她作品命運的人，來了。
他會怎么做？
“別緊張，溪溪！深呼吸！”蘇晴在一旁小聲給她打氣，眼神卻也不由自主地瞟向評委席，帶著擔(dān)憂。
大賽主持人宣布開幕，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。介紹評委，說明評選規(guī)則（評委獨立打分，署名，最終取平均分），然后便是評委巡場，近距離觀看所有入圍作品并打分。
當(dāng)評委們起身開始巡場時，整個展廳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緊張。
林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顧深的身影。
他走在陳教授和張教授身邊，姿態(tài)從容。面對其他參賽者的作品，他大多只是目光淡淡掃過，偶爾在某幅畫前停留片刻，眼神專注而銳利，薄唇微抿，看不出任何情緒。他手里拿著評分板和筆，偶爾會低頭寫些什么，動作很快。
陳教授和張教授顯然對顧深的專業(yè)素養(yǎng)很認可，遇到一些技法特別或立意新穎的作品，還會低聲與他交流幾句。顧深話不多，但每次開口，都言簡意賅，切中要點，引得兩位教授頻頻點頭。
他離林溪的作品區(qū)域越來越近了。
林溪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，握著水瓶的手指用力到骨節(jié)發(fā)白。后背的疼痛似乎也變得更加清晰。
終于，顧深在陳教授和張教授的陪同下，停在了林溪的那幅水彩畫前。
那是一幅溫暖的、充滿光感的作品。金黃的落葉小徑，斑駁的陽光，模糊卻充滿意境的少女背影。
陳教授和張教授顯然被這幅畫的氛圍打動了。陳教授扶了扶眼鏡，湊近仔細看著畫面細膩的筆觸和微妙的色彩變化，臉上露出贊賞的神色：“嗯…這幅不錯。光影的處理很柔和，很有溫度。秋日的寧靜和溫暖感抓得很準(zhǔn)。用色也很舒服?！?/p>
張教授也點頭：“構(gòu)圖很巧妙，留白恰到好處。這個背影的模糊處理，反而增添了想象空間和情感共鳴。技法雖然不算特別老辣，但靈氣十足。”
兩位教授低聲交流著，頻頻點頭，顯然對這幅畫的評價很高。
林溪屏住呼吸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顧深身上。
他站在畫前，距離很近。高大的身影在明亮的燈光下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。他沒有像兩位教授那樣湊近細看，只是微微抬著下巴，目光沉靜地落在畫面上。
時間仿佛被拉長了。
林溪能清晰地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眸。里面沒有她預(yù)想中的嘲諷、厭惡或者刻意的冷漠。那是一種極其專注的、近乎審視的目光。他的視線緩緩掃過畫中的每一寸角落——金黃的落葉、斑駁的光影、小徑的蜿蜒、還有那個模糊的、仰頭看天的少女背影。
他的目光在那個背影上停留了格外長的時間。
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他會說什么？他會像那晚在舊畫室一樣，用刻薄的語言將她的努力貶得一文不值嗎？他會故意打一個超低分嗎？
在陳教授和張教授期待的目光下（他們顯然也很想知道這位年輕的天才畫家對這幅作品的看法），顧深終于動了。
他緩緩抬起手中的評分板，修長的手指握住了筆。
他沒有看任何人，也沒有說話。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畫面上，仿佛透過那層薄薄的水彩紙，看到了作畫者傾注其中的所有心緒——那些倔強、那些不服輸、那些在絕望中重新燃起的希望、還有對溫暖和寧靜的渴望……
他的筆尖落下。
在評分板上，快速地寫下一個數(shù)字。
然后，他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，看向下一幅作品。整個過程，沉默得令人窒息。
林溪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評分板，卻因為角度和距離，什么也看不清。
他……打了多少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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