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防斧在掌心震得發(fā)麻,結(jié)晶化的左手幾乎捏碎斧柄。媽媽的眼睛就在我面前緩緩睜開,左眉那道彎月疤痕在藍光中清晰可見——和我、和妹妹的疤一模一樣。這不是幻覺,那些發(fā)光血管組成的星座圖案爬滿她的虹膜,像有人把獵戶座星云灌進了眼球里。
"媽..."我聽見自己喉嚨里擠出這個字,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。三年了,自從爸媽車禍去世那天起,我就沒再叫過這個稱呼??涩F(xiàn)在,這張日思夜想的臉正從無數(shù)胚胎碎片中凝視我,眼神空洞,卻又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傷。
左手突然發(fā)力,消防斧不受控制地向前劈去。結(jié)晶順著斧刃蔓延,在金屬表面綻開藍色花瓣,正好對準趙銘雕像胸腔里那塊泛著紅光的核心——爸爸的部隊番號紋身就在那里,被藍色結(jié)晶勒成扭曲的形狀。只要劈下去,就能毀掉這個聚合體,為爸媽報仇,為那些被當作實驗品的孩子討回公道...
"哥!別!"
妹妹的聲音突然穿透轟鳴,清晰地鉆進耳朵。我渾身一震,斧刃硬生生停在距離雕像幾厘米的地方。那些胚胎碎片組成的巨型聚合體開始震顫,藍光忽明忽暗,像接觸不良的燈泡。
"救我...救..."更多聲音從聚合體深處涌出來,雜亂無章,有孩童的哭叫,有女人的呻吟,還有金屬摩擦般的怪響。其中最清晰的,是妹妹沈星和洛璃重疊的呼救聲。
"沈淵!快住手!"洛璃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,卻異常堅定,"它不是敵人!"
"哥...核心里有我..."妹妹的聲音哽咽著,"還有洛璃姐姐...我們被困住了..."
我進退兩難,消防斧在掌心劇烈顫抖。左手的結(jié)晶還在強迫我劈下去,藍色花瓣已經(jīng)蹭到趙銘雕像的金屬表面,留下滋滋作響的痕跡。聚合體中央,媽媽的眼睛眨了一下,睫毛上的藍色結(jié)晶簌簌落下,像融化的眼淚。
"沈淵!你他媽發(fā)什么呆!"左邊突然傳來陳風的怒吼,把我拽回現(xiàn)實。我轉(zhuǎn)頭看見他靠在斷裂的控制臺旁,左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,作戰(zhàn)服褲腿全被血浸透,變成深褐色的布條。他那桿改裝步槍扔在腳邊,手里卻捏著最后一枚手雷,保險栓已經(jīng)拔掉,拉環(huán)套在手指上。
控制室的鐵門突然發(fā)出撕裂聲,三只結(jié)晶嬰兒撞破金屬板沖進來。它們比之前見到的更高大,培養(yǎng)艙體上布滿彈孔,藍色培養(yǎng)液混著發(fā)光內(nèi)臟流了一地。最前面那只張開腹腔,露出里面洛璃的頭顱——眼睛緊閉,嘴巴無意識地開合著。
"快走!"陳風咬著牙撐起身體,另一只手抓起步槍,"我他媽說最后一次!帶疫苗走!"
槍聲震得我耳膜疼。陳風單膝跪地射擊,子彈在嬰兒們的結(jié)晶外殼上炸開火星。他的動作明顯變慢了,額頭全是冷汗,每開一槍就疼得悶哼一聲。有顆子彈打偏,擊碎了旁邊的培養(yǎng)艙,淡黃色液體噴濺而出,里面蜷曲的胎兒掉在地上,發(fā)出小貓般的嗚咽。
更多怪物嘶吼著涌進走廊,地面都在震動。陳風扔掉打空的彈匣,把冒煙的槍管抵在最近那只嬰兒的透明艙體上。我看見他的手在發(fā)抖,不是因為害怕,而是失血過多。
"別他媽像個傻子一樣站著!"陳風吼著,另一只手緊握手雷舉過頭頂,"要么現(xiàn)在走,要么和我一起炸成碎片!選一個!"
左手突然爆發(fā)出巨力,消防斧帶著我向前撲去。我怒吼著揮斧,目標卻在最后一刻偏離——不是趙銘雕像的核心,而是側(cè)面那個不斷閃爍紅光的神經(jīng)控制裝置。結(jié)晶斧刃精準劈進接口,火花噴濺在我臉上,燙出細小的水泡。
裝置發(fā)出刺耳的電流聲,屏幕瞬間炸裂。巨型胚胎聚合體猛地一震,所有動作戛然而止。那些漂浮的胚胎碎片懸在半空,藍光急劇衰弱,像風中殘燭。媽媽的面容開始消散,碎片組成的臉頰崩解成無數(shù)發(fā)光顆粒,露出后面半透明的核心——兩個女孩蜷縮在一起,沈星的頭靠在洛璃胸口,兩人身上插滿神經(jīng)連接器,像被蛛網(wǎng)纏住的蝴蝶。
"做得好..."洛璃的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傳來,"神經(jīng)同步...被切斷了..."
陳風的手雷扔了出去,在走廊里炸出沉悶的響聲。沖擊波掀翻了追擊的嬰兒,也震得控制室天花板不斷掉灰。我沖過去架起陳風,他的左腿完全使不上力,整個人掛在我肩上,滾燙的血順著我的作戰(zhàn)服往下流。
"我操...你居然真沒劈..."陳風靠在我耳邊喘氣,聲音輕得像耳語,"還以為你要為那破雕像殉情..."
"閉嘴。"我拖著他往控制臺后面挪,膝蓋撞到金屬碎片,疼得齜牙咧嘴。陳風的身體越來越沉,血腥味濃得讓人作嘔。
"密道...老張之前說過..."他指指墻壁,我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剛才的爆炸震松了一塊面板,后面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維修通道,銹跡斑斑的梯子通向下方。
我先把陳風推進通道,他滑下去時疼得慘叫出聲。正要跟著鉆進去,眼角余光瞥見聚合體核心的變化——沈星緩緩睜開眼睛,看向我的方向。她的瞳孔里有藍光流動,嘴角動了動,像是在說什么。
胸口突然發(fā)燙,銀鎖的溫度高得嚇人。我低頭看見鎖體裂開細縫,里面的紅色心臟跳動著,周圍環(huán)繞著無數(shù)藍色光點——不是之前看到的殘缺分子式,而是完整的、旋轉(zhuǎn)的疫苗結(jié)構(gòu),每個原子都清晰可見,像微型的銀河系。
通道里傳來陳風的催促:"還愣著干什么!等開飯嗎!"
聚合體的藍光徹底暗下去,巨大的胚胎碎片開始墜落,如同星辰熄滅。核心里的兩個女孩閉上了眼睛,就像睡著了一樣。我最后看了一眼趙銘的結(jié)晶雕像,他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在應(yīng)急紅光中顯得格外詭異。
鉆進通道時,我聽到身后傳來培養(yǎng)艙破碎的聲音。順著銹跡斑斑的梯子往下滑,金屬碎屑掉進衣領(lǐng),和陳風的血混在一起,黏膩得讓人惡心。維修通道里彌漫著機油和霉菌的味道,只能看見頭頂應(yīng)急燈微弱的紅光。
"下面...到底是什么鬼地方..."陳風在下方呻吟著,聲音在狹小空間里回蕩。
我沒法回答他。左手的結(jié)晶正在消退,藍色花瓣從皮膚表面剝落,露出下面布滿血絲的傷口。銀鎖貼在胸口,疫苗分子式的藍光透過衣服映出來,在前方的黑暗中投射出跳動的光斑,像某種引路的星辰。
"咯嗒"一聲,腳底的金屬梯級突然折斷。我踉蹌著摟住陳風的腰,他疼得倒吸冷氣:"媽的,這破樓..."話音未落,頭頂傳來培養(yǎng)艙墜地的巨響,粉末狀的胚胎殘骸像雪片般簌簌落下。銀鎖的藍光突然變亮,在前方二十米處勾勒出扇銹蝕的鐵門,門鎖上還掛著半截綠色的軍人身份牌——是老張的牌子。我的腳踝被斷裂的梯級劃出道血口,溫熱的血順著小腿往下淌。陳風半邊身子壓在我肩膀上,痛得直抽冷氣:“我說這破梯子撐不住吧,早該讓你先丟我下去探探路。”頭頂傳來培養(yǎng)艙砸地的悶響,粉末混著碎玻璃像下雨似的掉下來,我趕緊把他往通道深處拽。銀鎖的光突然刺得人睜不開眼,那扇鐵門的銹跡都被照亮了,老張的身份牌在風中晃悠著“咔噠”響,牌面上還沾著塊暗褐色的污漬——看著像干涸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