排水溝里的油污粘在防護服上，像層發(fā)臭的第二層皮膚。林燼的無人機在頭頂嗡嗡作響，藍光在蒸汽里劃出詭異的軌跡。我低頭看胸口，那些藍紋正順著血管往鎖骨爬，每前進一毫米都像有螞蟻在皮下啃噬。

"別盯著看。"林燼突然拽了我一把，我的面罩差點撞上生銹的管道。他手指在虛空中快速滑動，那些無人機立刻變換隊形。"巡邏隊重啟系統(tǒng)要六分半鐘——"

金屬板在我懷里猛地一顫，藍光突然暴漲。林燼的呼吸面罩映著冷光，我看見他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。排水溝深處傳來金屬扭曲的呻吟，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。

"跑！"他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我聽得懂的恐懼。

我的靴子陷在油污里，每步都像拔蘿卜。林燼拽著我手腕往前沖，疼得我以為骨頭要裂了。轉(zhuǎn)過拐角，整面墻的管道突然爆裂，高壓蒸汽噴出來差點把我們掀翻。有塊碎片擦著我脖子飛過，在面罩上刮出刺耳的聲響。

"你**到底偷了什么？"我喘得肺要炸開。

林燼沒回答。他正把個金屬圓片按在墻上，圓片立刻融出個狗洞大小的缺口。鉆進去的瞬間，我聽見裝甲車炮塔轉(zhuǎn)動的液壓聲——比預(yù)計快了整整四分鐘。

洞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。林燼的面罩亮起微光，照出他手腕上滲血的條形碼。"導(dǎo)航儀。"他突然說，聲音啞得不像話，"星圖需要載體。"

我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懷里的金屬板突然飛出去，啪地吸在洞頂。藍光像瀑布一樣瀉下來，在積水表面鋪開一片星空。最亮的那個光點正在脈沖，頻率和我胸口的藍紋一模一樣。

林燼的手指在光幕上劃動，星空立刻旋轉(zhuǎn)起來。"月球背面..."他呼吸變得急促，"他們真的建成了。"

我抓住他肩膀猛搖："什么建成？這玩意在吃我的血！"袖口擦過藍紋，布料立刻焦黑卷邊。

"血紅蛋白重組而已。"他甩開我的手，繼續(xù)操作星圖，"存活率68.3%，比——"

"去**的百分比！"我扯開防護服領(lǐng)口，藍紋已經(jīng)爬上喉結(jié)。林燼突然僵住，他盯著我鎖骨下方——那里皮膚正變得透明，能看見肋骨間跳動的藍光。

排水溝深處傳來金屬刮擦聲。林燼猛地把防毒面具扯開條縫，露出蒼白的下半張臉。他嘴角那道傷口結(jié)痂又裂開，血滴在星圖上，立刻被藍光吞噬。

"聽著，"他呼吸噴在我結(jié)霜的面罩上，"科學(xué)院在月球背面藏了東西，能改變輻射塵的——"

無人機突然集體調(diào)轉(zhuǎn)槍口對準洞口。林燼的電子音器發(fā)出刺耳警報，紅光里我看見有東西在管道陰影中移動——六條機械腿，背部印著鮮紅的聯(lián)邦徽章。

機械獵犬。這玩意上次撕碎拾荒者老陳的場景，我吐了整整三天。

林燼突然把我推到墻邊，他后背緊貼著我前胸。機械獵犬的電子眼由綠轉(zhuǎn)紅，掃描光束在我們之間來回游移。我能感覺到林燼的心跳，快得不像活人。

"別動。"他聲音輕得像嘆息，"它認條形碼。"

掃描光停在他手腕上。機械獵犬發(fā)出確認的滴聲，轉(zhuǎn)身的瞬間，林燼突然暴起，用拆開的無人機零件插進它關(guān)節(jié)縫隙?；鸹ㄋ臑R中，機械腿抽搐著癱軟下來。

我正要松口氣，垂死的獵犬突然彈出備用爪，撕拉一聲劃開林燼的防護服。他后背露出的不是皮膚，而是塊正在滲血的電子芯片，上面刻著：LJ-2157。

"實驗體？"我喉嚨發(fā)緊。林燼踉蹌著靠住墻，血順著防護服裂縫往下淌。星圖突然劇烈閃爍，藍光像觸手般纏住獵犬殘骸，金屬外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銹蝕剝落。

林燼咳嗽著笑了："看來...它選了你當(dāng)宿主..."

我低頭看胸口，藍紋已經(jīng)織成網(wǎng)狀。有串?dāng)?shù)字在鎖骨下方閃爍：2157.12.24——和金屬板上的銷毀日期一模一樣。遠處傳來更多機械腿的刮擦聲，但林燼的眼睛開始失焦。

他滑坐在地上，手指還死死攥著半塊金屬板。"七天后..."血從他指縫滲出來，"月球會經(jīng)過近地點..."

無人機一個接一個墜毀，藍光漸漸暗淡。在最后的光暈里，我看見林燼左手無名指上有圈蒼白的痕跡——那里本該有枚戒指。

機械獵犬的轟鳴越來越近。我蹲下來拍他的臉："喂！別**現(xiàn)在暈！"

林燼的眼皮顫抖著睜開一條縫。他沾血的手指突然抓住我手腕，力氣大得嚇人："芯片...是假的..."每說一個字都有血沫溢出來，"我需要你...相信..."

我掰開他手指，發(fā)現(xiàn)掌心藏著半片藥。和黑市商人塞給我的那顆一樣，背面刻著反抗軍的火焰標志。

我捏著那枚藥片，黑市商人油膩的觸感還殘留在表面。林燼的呼吸越來越弱，血在防護服里積成暗紅色的水洼。機械獵犬的腳步聲已經(jīng)近得能聽見液壓關(guān)節(jié)的吱嘎聲，但我的視線無法從藥片背面的火焰標志上移開——三年前那場大清洗，反抗軍就是被這個標志送進了焚化爐。

"***..."我把藥片懟到林燼眼前，他渙散的瞳孔突然收縮，"認識這個？"

藍紋突然在我胸口劇烈抽搐，像被無形的手攥住心臟。林燼的嘴唇動了動，吐出的卻是串?dāng)?shù)字："21...57..."和芯片上的編號分毫不差。金屬板從洞頂砸下來，濺起的臟水糊了我滿臉。星圖消失了，只剩個倒計時懸浮在黑暗里：6天23小時59分。

第一聲炮響震落頭頂?shù)蔫F銹。我掰開林燼的嘴把藥片塞進去，他喉嚨里發(fā)出瀕死動物般的吞咽聲。當(dāng)機械獵犬的紅外線瞄準點出現(xiàn)在拐角時，我做了這輩子最蠢的決定——抓起金屬板狠狠拍向自己胸口。

藍光炸開的瞬間，我聽見了月球背面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