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南方向的路徑比于十三描述的“不好走”還要艱險數(shù)倍。
幾乎沒有成形的路，只能在濕滑的巖石和茂密的荊棘叢中艱難攀爬穿行。
暴雨雖轉為淅瀝小雨，但山石被沖刷得異常濕滑，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。
蘇小碗（楊盈）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，全憑一股不想死在這里的意念支撐著，緊緊跟在任如意身后。
任如意的身形在崎嶇的山地間依舊靈活，時常需要回身拉她一把。
那兩名護衛(wèi)，尤其是受傷的那位，行進得更為艱難，但都咬牙堅持著。
寧遠舟和于十三一前一后，警惕著四周的動靜。
于十三不時停下，側耳傾聽，或者爬上高處眺望，確認沒有追兵的跡象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天色依舊漆黑，但雨終于徹底停了。
于十三停下腳步，指著前方一處黑黢黢的山崖下方：
“頭兒，到了，就在那兒?！?/p>
那是一片藤蔓垂掛的崖壁，撥開厚密的藤蔓，后面果然隱藏著幾個天然形成的淺洞，不大，但足夠幾人暫時容身，而且極為隱蔽。
幾人魚貫而入，終于得以喘息。
洞內(nèi)空氣潮濕，帶著泥土和苔蘚的氣息，但總算脫離了冰冷的雨水。
一進洞，那名受傷的護衛(wèi)再也支撐不住，靠著洞壁滑坐在地，臉色因失血和疲憊而蒼白。
另一名護衛(wèi)情況稍好，但也立刻癱坐下來，大口喘氣。
蘇小碗也幾乎虛脫，靠著石壁緩緩坐下，感覺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，渾身冰冷，不住地發(fā)抖。
寧遠舟迅速檢查了一下洞穴內(nèi)外，確認安全后，對于十三道：
“十三，生火，盡快把衣服烤干，不然都得病倒。”
在這種環(huán)境下，生病和受傷同樣致命。
于十三應了一聲，熟練地收集洞內(nèi)一些干燥的苔蘚和枯枝，又從防水油布包里取出火折子，很快升起了一小堆篝火。
橘黃色的火焰跳躍起來，帶來了久違的暖意。
“殿下，靠近些烤火。”
寧遠舟對蘇小碗道，語氣比之前緩和了些許，但依舊帶著疏離。
他又看向那名受傷的護衛(wèi)，
“傷口如何？”
那護衛(wèi)咬牙道：
“謝大人關心，皮肉傷，不礙事?！?/p>
錢昭不在這里，寧遠舟便親自走過去，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，見于十三處理得妥當，點了點頭：
“忍一忍，天亮后再想辦法?！?/p>
任如意則默默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，一邊擦拭著短刃，一邊留意著外面的動靜，仿佛洞內(nèi)的暖意與她無關。
蘇小碗依言挪到火堆旁，溫暖的火焰驅(qū)散著身上的寒意，讓她凍僵的身體慢慢恢復知覺。
她抱著膝蓋，看著跳動的火苗，思緒卻飛到了另一邊。
“遠舟哥哥……”
她忍不住輕聲開口，聲音還帶著一絲顫抖，
“錢都尉和元祿他們……現(xiàn)在安全了嗎？”
這是她現(xiàn)在最擔心的事情。
分兵是她的提議，如果元祿因此出了什么事，她無法原諒自己。
寧遠舟添了一根柴火，火光映照著他沉穩(wěn)卻略帶疲憊的側臉：
“孫朗熟悉山林，錢昭謹慎，他們應該能找到安全的地方?，F(xiàn)在擔心無益，先顧好我們自己?！?/p>
他的話理智而冷靜，沒有給出任何保證，但這已是目前最好的消息。
蘇小碗稍稍安心，但依舊無法完全放松。
于十三湊到火堆旁，一邊烘烤自己濕透的衣袖，一邊試圖活躍氣氛：
“殿下您就放寬心吧，老錢那家伙，別看悶不吭聲，靠譜著呢！小元祿命硬，肯定能挺過去。”
他頓了頓，又笑嘻嘻地看向蘇小碗，
“不過話說回來，殿下您今晚可真是讓卑職刮目相看啊，臨危不亂，還有膽魄提議分兵，頗有……呃，頗有乃兄之風？”
他本想說“英姿”，但想到梧帝那副德行，臨時改了口。
蘇小碗勉強笑了笑，沒有接話。
她知道于十三是好意，但也提醒著她身上的疑點更多了。
洞內(nèi)一時沉默下來，只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和洞外偶爾滴落的水聲。
寧遠舟的目光再次落在蘇小碗身上，這次帶著更深的審視。
他忽然開口，聲音平穩(wěn)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力量：
“殿下，這一路行來，您似乎與往日大不相同。無論是機括之術，還是藥理常識，乃至今晚的臨機決斷，都遠超臣等所知。殿下能否為臣解惑？”
他沒有像錢昭那樣直接質(zhì)問具體細節(jié)，而是指向了所有這些不尋常之處的核心——她這個人的巨大變化。
任如意的擦拭動作微微一頓。
于十三也收起了嬉笑，看了過來。
該來的，終于還是來了。蘇小碗的心臟猛地一縮。她知道，敷衍和推給“嬤嬤”、“太醫(yī)”恐怕難以過關了。
寧遠舟要的是一個能解釋所有這些“異常”的、更合理的說法。
她抬起頭，迎向?qū)庍h舟深邃的目光，火光在她眼中跳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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