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張照片在我手中顫抖,仿佛有千斤重。
照片上的小女孩扎著兩個羊角辮,笑容燦爛地摟著年輕男子的脖子。雖然面容稚嫩,但那眉眼、那酒窩,分明就是童年的我。而站在角落的那個模糊人影——全性前掌門無根生,他微微側身的姿態(tài)像是在守護這個畫面。
"這不可能......"我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,"我父母都是普通教師,他們從來沒提過......"
"你確定那是你真正的父母嗎?"呂良歪著頭,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,"或者說,你確定自己還記得真正的童年嗎?"
張楚嵐一把奪過照片,炁流在掌心涌動,似乎想當場銷毀它。呂良卻咯咯笑起來:"沒用的,張楚嵐。這只是副本,原件在我們手上。而且......"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,"記憶這種東西,越是壓抑,反彈得就越厲害。"
"滾出去。"張楚嵐的聲音冷得像冰,"否則我不介意違反公司的'盡量活捉'規(guī)定。"
呂良舉起雙手做投降狀:"別激動,我這就走。"他后退幾步,又突然停下,"對了季小姐,如果你想知道更多,明天中午到山腳下的老茶樓來。我保證,你會看到更多......有趣的記憶片段。"
說完,他的身影如煙霧般消散在夜色中。
沉默像一堵墻橫亙在我和張楚嵐之間。最終,是我先開口:"那張照片......"
"可能是偽造的。"張楚嵐立刻說,但眼神飄忽不定,"全性最擅長這種把戲。"
"那為什么你這么緊張?"我直視他的眼睛,"還有,公司到底還瞞著我什么?王也說的'鑰匙'是什么意思?"
張楚嵐深吸一口氣,拉著我進屋,確認門窗都關嚴后才開口:"八奇技的創(chuàng)造者當年留下了一個'鎖',據(jù)說封印著某種足以顛覆異人界的力量。而你的'炁感通明'體質,是唯一能打開那個鎖的鑰匙。"
"所以公司收留我,只是為了......"
"一開始是的。"張楚嵐打斷我,雙手突然握住我的肩膀,"但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。季靈晞,你必須相信我,明天絕對不要去赴呂良的約!"
他的掌心滾燙,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涌來。但這一次,伴隨而來的還有零碎的記憶畫面——
_黑暗的房間里,年幼的我被綁在椅子上,面前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。"記住,你是一把鑰匙......"那人說著,手指點在我的眉心,劇痛襲來......_
"?。?我猛地掙脫張楚嵐的手,冷汗涔涔。那些......是我的記憶嗎?
張楚嵐臉色煞白:"你看到了什么?"
我搖搖頭,不愿多說。我們之間第一次出現(xiàn)了難以跨越的鴻溝。最后,張楚嵐黯然離開,只留下一句"明天比賽小心"。
那一夜,我輾轉反側,夢境支離破碎。時而夢見自己被關在黑暗的實驗室,時而夢見無根生撫摸我的頭發(fā),時而夢見張楚嵐站在遠處,眼神悲傷地看著我......
次日清晨,敲門聲驚醒了我。開門一看,是馮寶寶,她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。
"吃。"她簡短地說,眼睛卻一直盯著我的臉,"你臉色難看得很。"
我接過面條,突然鼻子一酸。在這詭譎的異人世界,馮寶寶直來直去的關心反而讓人心安。
"寶寶,"我小聲問,"如果有一天你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可能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人......該怎么辦?"
馮寶寶歪著頭想了想:"我還是我噻。"她指著自己的心口,"這里沒變,我就是我。"
簡單的話語卻讓我茅塞頓開。是啊,無論身世如何,現(xiàn)在的我就是我。這個認知讓我稍微振作起來。
今天的比賽對手是來自東北的出馬仙家弟子。有了昨天的經驗,我對預知能力的控制熟練了些,雖然還不能隨心所欲地觸發(fā),但已經能在戰(zhàn)斗中偶爾捕捉到未來幾秒的畫面。
比賽出奇地順利。對方請來的"仙家"剛附體,我就預見到了他的攻擊路線,三招之內就將其逼出場外。觀眾席上一片嘩然——一個沒有門派背景的新人,竟然連續(xù)擊敗了諸葛家和出馬仙家的高手!
走下賽場時,一個意外的身影攔住了我——王也。
"聊聊?"他依舊是那副懶散樣子,但眼神異常清明。
我們找了個僻靜角落。王也開門見山:"昨晚我回去又推算了一次,關于你的身世......"他頓了頓,"照片是真的。"
我的心猛地一沉:"所以無根生真的認識我?"
"不僅如此。"王也壓低聲音,"我懷疑你的記憶被修改過。谷畸亭的'大羅洞觀'不僅能預見未來,還能干涉記憶。如果你真的繼承了他的能力......"
"那么我的童年記憶可能是被刻意封存的。"我接上他的話,突然想起昨晚閃回的畫面,"可是為什么?"
王也搖搖頭:"這我就算不出來了。不過......"他猶豫了一下,"今天午時三刻,西南方向對你大兇,最好別往那邊去。"
午時三刻?那不正是呂良約我的時間嗎?西南方也正是山腳下老茶樓的方向!
"你......"
"我什么都沒說。"王也伸了個懶腰,"對了,這個給你。"
他遞過來一枚古樸的銅錢,上面刻著奇怪的符文:"危險時刻,捏碎它。"
我接過銅錢,剛想道謝,王也已經晃晃悠悠地走遠了,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,我站在岔路口猶豫不決。一邊是通往宿舍的安全道路,一邊是下山赴約的危險選擇。理智告訴我應該聽張楚嵐和王也的警告,但內心深處,那個模糊的小女孩影像不斷呼喚著我......
最終,對真相的渴望戰(zhàn)勝了恐懼。我悄悄避開人群,向山腳下的老茶樓走去。
茶樓很舊,招牌上的漆都剝落了。推門進去,里面空蕩蕩的,只有呂良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桌前。
"我就知道你會來。"他笑著給我倒了杯茶,"坐。"
我沒有碰那杯茶:"你說有更多記憶片段?"
呂良不慌不忙地從懷里取出一個玻璃瓶,里面漂浮著幾縷藍色的光絲:"這是'明魂術'提取的記憶碎片,要看看嗎?"
我警惕地看著他:"我怎么知道這不是陷阱?"
"你當然不知道。"呂良聳聳肩,"但你有選擇嗎?從你覺醒能力那一刻起,就已經卷入這個漩渦了。"他推過玻璃瓶,"觸碰它,你就能看到真相。"
我深吸一口氣,伸出手指。就在即將碰到瓶子的瞬間,茶樓的門被猛地踢開!
"別碰它!"張楚嵐沖了進來,身后跟著馮寶寶和幾名哪都通員工。他的臉色難看至極,"呂良,你越界了。"
呂良嘆了口氣:"真是掃興。"他突然將瓶子往我這邊一推,"自己決定吧,季靈晞。"
玻璃瓶在桌上滑行,我本能地伸手接住——剎那間,無數(shù)畫面如洪水般涌入腦海!
_五歲的我在一片竹林中奔跑,身后跟著一個藍袍男子......無根生蹲下身,擦去我臉上的泥土......某個黑暗的房間里,一個白發(fā)老者將手按在我的頭頂,劇痛中我尖叫起來......"記住,你是一把鑰匙,必須忘記這一切......"_
"啊——!"我跪倒在地,頭痛欲裂。那些記憶碎片如刀片般切割著我的意識。
"靈晞!"張楚嵐沖過來抱住我,同時對呂良怒吼,"你對她做了什么?!"
呂良已經退到窗邊:"只是物歸原主而已。"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,"現(xiàn)在你明白了,為什么公司對你這么'重視'?"
說完,他縱身跳出窗外。馮寶寶想追,卻被張楚嵐攔?。?先照顧靈晞!"
我的視野一片模糊,記憶的洪流仍在沖擊。最清晰的畫面逐漸浮現(xiàn)——那是一個實驗室,我被固定在椅子上,周圍站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。他們拿著奇怪的儀器,而站在中央指揮的,赫然是年輕時的徐翔——哪都通的創(chuàng)始人!
"公司......"我艱難地吐出這個詞,"公司對我......做過實驗......"
張楚嵐的臉色變得慘白:"什么?"
更多的記憶涌上來。我看到年幼的自己被注射各種藥物,被強迫使用能力......最后是徐翔的聲音:"記憶清除程序啟動,3、2、1......"
"不!"我尖叫著掙脫張楚嵐的懷抱,跌跌撞撞地往外跑。我必須離開這里,離開哪都通,離開所有想利用我的人!
"靈晞!等等!"張楚嵐在身后呼喊。
我沒有回頭,拼命往山上跑。不知跑了多久,我癱倒在一棵古樹下,淚水模糊了視線。原來我的人生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。父母是假的,記憶是假的,甚至連張楚嵐的關心也是......
"找到你了。"
一個溫潤的聲音從上方傳來。我抬頭,看到諸葛青站在面前,陽光給他的藍發(fā)鍍上一層金邊。與往常不同,此刻他的眼中沒有笑意,只有深不可測的平靜。
"你......也是來抓我的?"我苦澀地問。
諸葛青搖搖頭,伸出手:"我是來幫你的。諸葛家可以給你庇護,不受公司和全性的騷擾。"
我警惕地看著他:"為什么幫我?"
"因為你是'鑰匙'。"諸葛青坦然道,"但我不會強迫你打開任何'鎖'。相反,我可以教你控制能力的方法,讓你不再被各方勢力擺布。"
他的話太有誘惑力。此刻的我,確實急需一個安全的港灣......
就在我猶豫時,口袋里的銅錢突然變得滾燙。我下意識地掏出來,發(fā)現(xiàn)上面的符文正發(fā)出微光。
王也的警告!
幾乎同一時間,諸葛青的表情變了,溫和的面具出現(xiàn)一絲裂痕:"看來有人不想你接受我的幫助呢。"
他抬手結印,我本能地后退,卻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——張楚嵐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我身后,呼吸急促,顯然是一路追來的。
"諸葛青,"張楚嵐的聲音冷硬如鐵,"離她遠點。"
諸葛青瞇起眼睛:"憑什么?憑你欺騙她、監(jiān)視她的資格嗎?"
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我站在中間,手中的銅錢越來越燙,似乎在提醒我危險的臨近。
突然,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。我們同時轉頭,看到山坡下聚集了數(shù)十名異人,服裝各異,但胸前都戴著全性的徽章!
"看來談話到此為止了。"諸葛青迅速結印,一個奇門局在我們腳下展開,"全性大規(guī)模出動,目標顯然是季靈晞。你們有兩個選擇——跟我走,或者留下來被他們帶走。"
張楚嵐咬牙:"公司的人馬上就到......"
"等不到那時候了。"諸葛青看向我,"決定權在你。"
我看著山下越來越近的全性成員,又看看張楚嵐復雜的眼神,和諸葛青伸出的手。銅錢在掌心發(fā)燙,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騰,而無根生的影子在記憶深處靜靜注視著我......
這一刻,我必須做出選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