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識從無邊的蔚藍(lán)與刺骨的深寒中掙脫,五娃感覺自己像一滴被強(qiáng)行聚攏的露珠,緩緩睜開眼。沒有預(yù)想中的虛無,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闊得令人心慌的碧綠草原,天空是純凈得不真實的藍(lán)。
“嘖,這售后服務(wù)…比想象中硬核啊?”一個熟悉又帶著點玩世不恭的聲音在旁邊響起。
五娃猛地轉(zhuǎn)頭,驚喜交加:“六弟?!”
六娃正盤腿坐在他旁邊,手里百無聊賴地揪著草葉,那張總是帶著狡黠笑容的臉此刻寫滿了“無聊”和“不爽”?!翱刹皇锹铮甯?!說好的魂歸天地,滋養(yǎng)萬物呢?結(jié)果被塞進(jìn)這‘靈魂主題公園’?連個導(dǎo)游都沒有!差評!”他試著發(fā)動隱身,身體只是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一樣閃爍了幾下,又恢復(fù)了實體,“能力也限號了!這什么破地方!”
五娃也嘗試凝聚水汽,指尖只冒出一點可憐的白霧就散了。兄弟倆相視苦笑,劫后余生的喜悅很快被這片詭異草原的寂靜所取代。能再見固然好,但這不上不下的狀態(tài),算怎么回事?
“五哥!有情況!”六娃突然壓低聲音,指著遠(yuǎn)處草原上一個格格不入的身影。那是個穿著格子襯衫、頭發(fā)亂糟糟的年輕人,背對他們坐在小馬扎上,正對著膝蓋上一個發(fā)光的平板電腦猛戳,嘴里還念念有詞。
兄弟倆貓腰潛行(雖然沒啥實際作用,但儀式感要有),悄無聲息地摸到那人身后。
“…嗯…七娃的心理崩潰描寫要再細(xì)膩點…對,抱著五娃的葫蘆掛墜哭那段不錯…然后…神秘人蠱惑…祭壇的位置…黑水晶…好!伏筆埋下!接下來就是重頭戲——凡塵燼祭壇!”作者的聲音帶著一種創(chuàng)作亢奮的殘忍,清晰地飄進(jìn)五娃六娃的耳朵里。
“凡塵燼?!”五娃心中咯噔一下,一股強(qiáng)烈的不祥預(yù)感攥緊了他的心臟。
六娃反應(yīng)更快,一個餓虎撲食(威力忽略不計),直接撲向那個平板:“呔!狗作者!又在編排誰呢?!什么‘凡塵燼’?!給爺看看!”
作者被嚇得魂飛魄散,平板脫手飛出,被眼疾手快的五娃一把接住!
五娃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平板屏幕上。那是一個文檔,碩大的標(biāo)題刺得他靈魂都在顫抖——《凡塵燼·七娃篇(最終稿)》。文檔下方,文字正在一行行生成:
【…七娃眼神空洞,懷揣著紅布包(內(nèi)含六娃的木雕小鷹、五娃的葫蘆掛墜及一縷自己的頭發(fā)),步履蹣跚卻異常堅定地走向那由不祥黑水晶構(gòu)筑的祭壇。黑袍人(金翅雕殘魂化身)在他身后露出猙獰的笑容…】
【…祭壇中央的漩渦已然開啟,散發(fā)出吞噬靈魂的恐怖吸力。七娃高舉寶葫蘆,口中念出致命的咒語:“以我之血…”】
【…二娃等人被亂石阻擋在祭壇山下,絕望的呼喊穿透云霄:“七弟!不要!那是陷阱!”…】
【…然而,為時已晚…】
屏幕上的文字冰冷而殘酷,如同最鋒利的刀片,凌遲著五娃和六娃的靈魂!那文字描繪的,正是他們最疼愛的七弟!他正一步步走向作者設(shè)定的、名為“凡塵燼”的死亡絕路!
“七弟——?。?!”六娃目眥欲裂,發(fā)出撕心裂肺的怒吼,再也顧不得什么,撲上去死死揪住作者的衣領(lǐng),將他提離了地面(靈魂力量加持?),“王八蛋!你寫的什么?!你要把七弟怎么樣?!‘凡塵燼’?!你要把他燒成灰嗎?!放開我七弟!”
五娃拿著平板的手在劇烈顫抖,那溫柔如水的眼眸此刻燃著焚天的怒火和刻骨的冰寒,他死死盯著作者,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嘶啞和壓迫:“解釋!立刻!這‘凡塵燼’是什么結(jié)局?七弟會怎樣?!說!”
作者被六娃晃得七葷八素,又被五娃的眼神凍得靈魂出竅,臉色慘白如紙:“冷…冷靜!二…二位爺!這…這是劇情需要!是…是七娃成長的必經(jīng)之路??!他失去你們太痛苦,被壞人蠱惑…最后在祭壇上…會…會為了阻止金翅雕復(fù)活,和寶葫蘆一起…壯烈犧牲…名字叫‘凡塵燼’是象征他如凡塵星火般燃燒殆盡,但精神永存…多…多悲壯感人啊…”
“感人你個頭!”六娃氣得渾身發(fā)抖,一拳(靈魂體拳頭)砸在作者旁邊的草地上,雖然沒實質(zhì)傷害,但氣勢驚人,“壯烈犧牲?!我五哥化成雨還不夠?我與那老鳥同歸于盡還不夠?你還要把小七也寫死?!他才多大?!你個后爹!你是跟葫蘆兄弟有仇嗎?!”
五娃的心沉到了谷底,他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出的新文字,描繪著七娃如何念咒,祭壇如何啟動,寶葫蘆如何飛向漩渦…每一個字都像在剜他的心。“必經(jīng)之路?放屁!”五娃的聲音冷得像萬載寒冰,“你就是個玩弄命運的劊子手!告訴我,怎么阻止?!怎么救七弟?!”
作者哭喪著臉:“阻止?大佬,這是設(shè)定好的最終劇情線!是‘天道’(指了指天)認(rèn)可的‘凡塵燼’軌跡!我…我只是個執(zhí)筆的!劇情一旦寫到這個節(jié)點,就像上了發(fā)條,不可逆啊!強(qiáng)行修改會…會引發(fā)次元崩塌的!”
“不可逆?”五娃喃喃重復(fù),看著屏幕上七娃的身影在文字描述中越來越接近毀滅的漩渦,看著二娃他們絕望的呼喊被文字具象化…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。他犧牲自己凈化大海,不是為了看到七弟走向另一個祭壇!
“我不管什么天道規(guī)則!”六娃雙目赤紅,對著天空怒吼,“那是我弟弟!親弟弟!我六娃就算魂飛魄散,也要把七弟拉回來!作者!把筆給我!我來寫!”
他再次撲向平板,手指卻直接從發(fā)光的屏幕上穿了過去——在這個空間,他們無法觸碰“現(xiàn)實”的造物。
“沒用的…”作者頹然坐在地上,“你們是已‘退場’的角色,在這個‘靈魂休憩草原’,你們的力量被限制,也無法干涉正在進(jìn)行的‘現(xiàn)實’劇情線…這是鐵律…”
鐵律…不可逆…看著屏幕上七娃即將念出最后一句咒語,五娃眼中最后一絲猶豫消失了。他猛地抬頭,望向這片草原虛假的天空,又低頭看向自己虛幻的雙手。
作者癱坐在地,臉上寫滿了“規(guī)則不可違”的無力與驚恐。六娃對著虛無的天空發(fā)出不甘的怒吼,卻撼動不了這冰冷的次元壁壘分毫。唯有五娃,他死死盯著平板上那如同催命符般跳出的文字,描繪著七娃如何高舉寶葫蘆,口中吐出那致命咒語的第一個音節(jié)——“以我之血…”
屏幕上冰冷的文字,仿佛化作了七弟絕望的哭喊,穿透靈魂草原的阻隔,狠狠刺入五娃的心臟!他能“看到”祭壇上那猙獰的黑袍人(金翅雕殘魂)扭曲的狂笑,能“聽到”二哥二娃被亂石阻隔后撕心裂肺的吶喊,更能清晰地“感受”到七娃那顆被痛苦和謊言蒙蔽、正一步步踏入深淵的稚嫩心靈!
“不可逆…規(guī)則…”五娃的聲音低沉得可怕,仿佛蘊(yùn)含著即將爆發(fā)的雷霆。他緩緩抬起頭,目光不再看向作者,也不再看向六弟,而是穿透了這片虛假草原的蒼穹,仿佛在凝視著那個正在上演悲劇的真實世界。他虛幻的雙手緊緊攥起,盡管沒有實體,指節(jié)處卻因極致的用力而發(fā)出微弱的能量漣漪。
“干涉不了劇情…”五娃的聲音異常平靜,卻像暴風(fēng)雨前的死寂,“但…我是誰?”
他向前踏出一步,腳下青草無風(fēng)自動,以他為中心向四周伏倒。他張開雙臂,不再試圖觸碰任何實體,而是擁抱這片禁錮他的空間,擁抱那虛無縹緲、卻又真實存在的“規(guī)則”本身!靈魂深處,那屬于“滄溟之淚”、屬于“水之化身”的本源印記,開始瘋狂地燃燒、沸騰!盡管這具靈魂之軀已被草原的規(guī)則壓制得脆弱不堪,盡管他早已身死道消,但那源于浩瀚海洋、源于犧牲守護(hù)、源于對幼弟刻骨銘心之愛的執(zhí)念,如同最熾熱的熔巖,咆哮著沖擊那無形的規(guī)則壁壘!
“我是五娃!”他的聲音驟然拔高,如同洪鐘大呂,震得整個靈魂草原的空間都在顫抖!鉛灰色的厚重烏云瞬間吞噬了純凈的藍(lán)天,狂風(fēng)如同悲鳴般呼嘯而起,卷起草浪翻滾!“我是滄溟之淚所化!我是滌蕩污穢的甘霖!我是七娃的哥哥——!”
“五哥!你要干什么?!停下!你的靈魂會承受不住的!”六娃驚恐萬分,他清晰地看到五哥本就虛幻的身影開始劇烈波動,邊緣處甚至出現(xiàn)了細(xì)微的裂痕,如同即將破碎的琉璃!那是在燃燒最后的靈魂本源!
五娃的身影在狂風(fēng)中搖曳不定,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,但他的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,如同磐石!他無視了靈魂撕裂般的劇痛,無視了規(guī)則反噬帶來的湮滅感,將全部殘存的力量、全部的記憶、全部的思念、全部的守護(hù)意志,凝聚成一道跨越生死的吶喊與祈愿!
“以吾殘魂為引!燃盡此身!喚天地水靈!為吾弟小七——降——甘——霖——!”
沒有毀天滅地的巨響,只有草原上空,一滴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巨大與璀璨的“雨滴”,在五娃的吶喊聲中驟然凝聚成形!它通體晶瑩剔透,內(nèi)部仿佛蘊(yùn)含著整個蔚藍(lán)海洋的縮影,流淌著五娃溫柔的笑容、犧牲時的決絕、對家園的眷戀、以及對七娃最深沉的、跨越生死的愛!它無視了空間的阻隔,洞穿了次元的壁壘,循著血脈相連的強(qiáng)烈感應(yīng),如同一顆承載著哥哥全部希望的流星,朝著《凡塵燼》故事中,那座吞噬七弟的黑水晶祭壇方向,轟然墜落!
陰風(fēng)怒號,黑水晶符文發(fā)出刺目的血光。漩渦的吸力如同無數(shù)鬼手,撕扯著七娃的衣襟和靈魂。黑袍人(金翅雕余孽)的獰笑近在咫尺,扭曲而瘋狂:“念?。】炷?!‘換汝之歸’!”
七娃眼神空洞,嘴唇顫抖,最后一個致命的音節(jié)即將出口:“…換…”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!
一滴溫暖而熟悉的雨水,帶著大海的氣息,帶著陽光的味道,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、令人心安的力量,毫無征兆地、精準(zhǔn)地落在了七娃的鼻尖。
冰涼,卻瞬間點燃了他冰冷絕望的心!
緊接著,是第二滴,第三滴…一場突如其來的、溫柔而悲傷的甘霖,籠罩了整個陰森恐怖的祭壇!雨水并不滂沱,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和穿透力,每一滴都像一顆小小的星辰,蘊(yùn)含著無法言喻的信息!
“呃啊——!”黑袍人仿佛被滾燙的烙鐵灼傷,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,周身翻涌的黑氣在雨水中發(fā)出“嗤嗤”的消融聲!他驚駭?shù)靥ь^望天:“這雨?!不!不可能!這是…這是那滴該死的水的氣息!”
七娃渾身劇震!咒語徹底卡在喉嚨里!他茫然地抬起頭,更多的雨水落在他臉上,流進(jìn)他空洞的眼眸…
轟——!
不是雷聲,是記憶的洪流在腦海炸開!
清澈的溪邊,五哥溫柔地笑著,用手捧起一汪清水,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:“小七你看,水是生命之源,也是至柔至剛的力量。”
滔天黑浪前,五哥站在礁石上,回頭望了一眼家的方向,眼神眷戀而決絕,身體化作沖天而起的水龍卷,義無反顧地撞向污穢的海洋!
(靈魂草原的最后一瞥)五哥那虛幻卻無比堅定的面容,燃燒著靈魂之火,對著他無聲地吶喊:“小七…活下去…連帶著五哥的份…”
“五哥——?。?!”七娃發(fā)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!所有的蠱惑、所有的絕望、所有的黑暗幻象,在這蘊(yùn)含著五哥生命印記與守護(hù)之魂的甘霖沖刷下,如同冰雪般消融!他看清了黑袍人那非人的、充滿惡意的真面目,看清了這祭壇邪惡的本質(zhì),更看清了自己差點鑄成的大錯!
“不——!這該死的雨!該死的五娃!死了還要壞我好事!”黑袍人徹底瘋狂,化作一道黑煙,利爪直取七娃的咽喉!他要強(qiáng)行完成最后的儀式!
然而,就在這一刻!
七娃腰間的寶葫蘆,仿佛被這場突如其來的、蘊(yùn)含著五娃靈魂氣息與強(qiáng)烈守護(hù)意志的甘霖徹底點燃!它不再是一件冰冷的法器,而是發(fā)出了如同心跳般的悲鳴與嗡鳴!葫蘆表面爆發(fā)出前所未有的、純粹而強(qiáng)大的紫色光芒,那光芒中,甚至隱約浮現(xiàn)出六娃那調(diào)皮又勇毅的笑容虛影!
“寶葫蘆?!”七娃感受到一股澎湃的、帶著決絕守護(hù)意念的力量從葫蘆中洶涌而出,與他血脈相連!
在黑袍人利爪即將觸及七娃的瞬間,在祭壇漩渦吸力暴漲到極致的剎那!寶葫蘆發(fā)出一聲清越的、仿佛告別又仿佛沖鋒的鳴響,主動地、義無反顧地從七娃腰間掙脫!
它沒有飛向敵人,而是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紫色流星!這道流星,裹挾著五娃甘霖賦予的凈化藍(lán)光,承載著六娃那永不屈服的勇氣烙印,帶著對小主人七娃最深沉的、超越生死的守護(hù)意志,悍然撞向了祭壇最核心、最黑暗的所在——那個吞噬一切的漆黑漩渦!
“小七…保重…”
“臭小子…給爺好好活著…”
“主人…再見…”
七娃的腦海中,仿佛同時響起了五哥溫柔的低語、六哥痞氣卻溫暖的叮囑,以及寶葫蘆那稚嫩卻無比堅定的靈性告別!
轟隆——?。。。?/p>
比原著設(shè)定中更加璀璨、更加悲壯、也蘊(yùn)含著無盡守護(hù)之意的驚天爆炸發(fā)生了!綠光與藍(lán)光完美交織,如同凈化世界的雙螺旋,瞬間吞噬了邪惡的漩渦,粉碎了構(gòu)成祭壇的每一寸黑水晶!金翅雕余孽發(fā)出最后一聲不甘的、充滿恐懼的尖嘯,在純粹的光明力量下徹底湮滅,再無重生的可能!
爆炸產(chǎn)生的毀滅性沖擊波被寶葫蘆和五娃殘留的力量有意識地引導(dǎo)、壓縮,化作一道沖天而起的光柱,直射云霄!最大程度地避開了下方驚魂未定的七娃,以及剛剛沖破亂石阻礙、正拼命沖上來的二娃等人!
光柱散去,煙塵緩緩沉降。
祭壇所在的山崖,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、光滑的深坑,仿佛被神明之手抹去??拥?,只有幾片焦黑的寶葫蘆碎片,閃爍著微弱的、漸熄的綠芒,證明著它最后的犧牲。
七娃被爆炸的氣浪掀飛,如同斷線的風(fēng)箏,落入一個帶著血腥味卻無比堅實的懷抱——是渾身浴血、目眥欲裂的二娃!
靈魂草原上,狂風(fēng)依舊在嗚咽,鉛灰色的天空下,五娃的身影已淡薄得如同晨曦中最后一縷即將散盡的薄霧。他完成了那場跨越生死的甘霖,耗盡了最后一絲靈魂本源。他看著平板上最終定格的文字:
【…七娃重傷昏迷,被二娃緊緊抱在懷中…寶葫蘆永遠(yuǎn)消散…彩虹橫空…凡塵星火未燼…】
一抹釋然、疲憊卻無比滿足的微笑,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漾開的最后漣漪,浮現(xiàn)在五娃那近乎透明的臉上。
“七弟…活下來了…” 他的聲音輕如嘆息,帶著海水退潮般的寧靜,消散在風(fēng)中,“…這就好…”
“五哥——!?。 ?/p>
六娃發(fā)出一聲杜鵑啼血般的悲鳴!他眼睜睜看著五哥為了救七弟,將自己最后的存在都燃盡了!他瘋了一般撲向五娃即將消散的位置,雙手徒勞地抓握著,卻只抓住了一把帶著涼意的、閃爍著微藍(lán)光點的風(fēng)。
“不!五哥!別走!等等!等等?。 ?六娃的聲音撕心裂肺,充滿了無盡的悲痛與不甘。他猛地轉(zhuǎn)身,猩紅的雙目死死盯住癱軟在地、仍處于巨大震撼中的作者,又猛地抬頭望向那片虛無、冰冷的天空!
“天道!規(guī)則!我不管你們是什么東西!” 六娃的靈魂體劇烈波動,仿佛也要隨之崩潰,他雙膝一彎,竟是不顧一切地朝著虛空——那冥冥中主宰一切的存在——重重跪了下去!
這一跪,石破天驚!代表著六娃此生從未有過的屈辱、絕望與至深的懇求!
“我六娃!一生沒跪過天,沒跪過地,沒跪過那掉毛的金翅雕!” 他的聲音帶著泣血的顫抖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硬生生剜出來,“今天我跪下了!求你們!求你們開恩!讓我五哥…讓我五哥再看七弟一眼!就一眼!讓他親眼看看他用命換來的小七…還活著??!求求你們!讓他…安心地走!讓他知道…值得!”
六娃的頭深深磕在冰冷的、虛幻的草地上,肩膀劇烈地聳動著。他不再是那個嬉笑怒罵、天不怕地不怕的六娃,只是一個即將失去最后一個至親兄長、為兄長求一個最后慰藉的可憐弟弟。
“求求你們…讓我五哥…再見小七最后一面…” 這最后的哀求,輕如蚊蚋,卻重若千鈞,蘊(yùn)含著足以讓鐵石動容的悲慟。
整個靈魂草原陷入了死寂。風(fēng)停了,翻滾的烏云凝固了,連青草都停止了搖曳。癱坐在地的作者,看著跪地哀求的六娃,看著五娃那僅剩一縷、隨時會徹底消散的藍(lán)色光塵,巨大的愧疚和一種超越他理解的悲壯感將他淹沒,他張了張嘴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就在這時!
那縷即將徹底融入天地的、屬于五娃的藍(lán)色光塵,仿佛被六娃泣血的哀求所觸動,微微閃爍了一下,竟暫時停止了消散的趨勢!
與此同時,六娃和作者眼前的景象驟然變幻!
他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高,穿透了草原的界限,視線如同穿越了透明的玻璃穹頂,清晰地“看”到了《凡塵燼》世界的景象——正是七娃在清水湖邊祠堂前,放下野果和山花,對著五哥六哥的牌位,輕聲訴說著“我會連帶著你們的份,一起活下去”的那一刻!
就是這里!《凡塵燼》結(jié)局的關(guān)鍵節(jié)點!
轟——隆——!
并非雷聲,而是靈魂層面的共鳴!
跪在草原上的六娃,和那縷僅存的五娃光塵,與《凡塵燼》世界中七娃那句“我會連帶著你們的份,一起活下去”的誓言,產(chǎn)生了跨越生死的、強(qiáng)烈的共鳴!
“天道”回應(yīng)了!規(guī)則,在至深至純的兄弟祈愿前,開了一道縫隙!
只見《凡塵燼》世界,清水湖祠堂外,那原本溫柔的雨絲驟然變得靈動磅礴!無數(shù)蘊(yùn)含著六娃無盡思念與五娃最后守護(hù)意志的、來自靈魂草原的力量,穿透次元壁壘,瘋狂地匯入那場本應(yīng)普通的雨中!
祠堂前,雨幕之中。
兩個由純粹思念、守護(hù)意志與磅礴能量構(gòu)成的、無比清晰的身影,在漫天雨滴中緩緩凝聚!
左側(cè),是溫潤如水、帶著釋然微笑的五娃!他的身影由最清澈的雨滴構(gòu)成,周身縈繞著大海般的溫柔與寧靜,目光穿越雨幕,無比欣慰、無比眷戀地凝視著祠堂門口那個淚流滿面、卻眼神堅定的七弟。
右側(cè),是帶著陽光穿透雨滴般跳躍金芒的六娃!他的身影略顯調(diào)皮地晃動著,臉上是那標(biāo)志性的、燦爛到幾乎能驅(qū)散一切陰霾的笑容,他朝著七娃的方向,用力地、無聲地?fù)]著手,仿佛在說:“小七!干得漂亮!六哥為你驕傲!”
“五哥!六哥!” 七娃那聲撕心裂肺卻又充滿巨大驚喜的哭喊,穿透了雨幕,也穿透了次元,清晰地回蕩在靈魂草原上空!
草原上,跪著的六娃靈魂體猛地抬起頭,淚水(靈魂的淚水)洶涌而出!他看到了!他看到了雨幕中五哥那溫柔的回眸,那眼神仿佛在說:“六弟,我看到了…值得…安心了…” 他也看到了自己那由思念構(gòu)成的身影,正對著小七做鬼臉!
“五哥…小七…” 六娃哽咽著,對著虛空中那正在迅速消散的景象伸出手,仿佛想抓住那最后的溫暖。
祠堂前,七娃沖入雨中,張開雙臂,迎接那來自兄長的、跨越生死的擁抱。五娃由雨水構(gòu)成的手,輕輕拂過他的臉頰;六娃調(diào)皮地在他鼻尖一點… 沒有實體,卻有著比任何擁抱都更深入靈魂的溫暖與力量。
“我看見了…五哥…六哥…” 七娃帶著淚光的燦爛笑容,如同雨后初晴的陽光,“我看見了!我們…永遠(yuǎn)在一起!永遠(yuǎn)‘齊’!”
隨著七娃的呼喊,《凡塵燼》世界的雨漸漸停了。五娃和六娃的身影,帶著最溫暖、最永恒的笑容,化作藍(lán)金交融的光芒,溫柔地沒入七娃的胸口,也徹底消失于靈魂草原的“視線”中。
草原上。
那縷屬于五娃的藍(lán)色光塵,在見證了七弟最后的笑容與誓言后,如同完成了最終使命的星辰,閃爍著無比溫柔、無比安詳?shù)墓饷ⅲ瑥氐紫?,融入了草原的清風(fēng)與大地,再無痕跡。
六娃依舊跪在原地,望著五哥消失的地方,又望著《凡塵燼》世界那道橫跨天際的巨大彩虹。他臉上淚痕未干,眼中卻不再是絕望的悲憤,而是燃燒著一種沉甸甸的、名為“守護(hù)”的火焰。
他緩緩站起身,靈魂體似乎比之前凝實了一絲。他最后看了一眼癱坐在地、久久無法回神的作者,目光復(fù)雜,最終只留下一句低沉卻帶著無盡力量的話語:
“作者…故事還沒完。只要小七還在,只要這份‘齊’還在…我們兄弟…就永遠(yuǎn)‘在’!” 說罷,他的身影也漸漸淡去,回歸了他該守護(hù)的世界。
草原恢復(fù)了最初的寧靜與碧綠,仿佛一切從未發(fā)生。只有作者面前草地上,那臺平板的文檔標(biāo)題,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,悄然變化:
《凡塵燼·終》被劃掉。
下面一行新的、帶著一絲暖意與力量的字跡緩緩浮現(xiàn):
《星火永燃·七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