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重感像只冰冷的手攥住我的胃，石屑劈頭蓋臉砸下來。我閉緊眼胡亂抓了把，指尖突然傳來鐵鏈的粗糙觸感。掌心被鏈節(jié)上的倒刺劃破，血腥味混著鐵銹味直沖鼻腔。

"哐啷！"鎖鏈劇烈搖晃，我順著慣性蕩過去，膝蓋狠狠撞上巖壁。借著月光垂落的光柱，我看清底下是個更大的地穴，白骨堆砌的祭壇像朵綻開的鬼蓮花。最扎眼的是中央血池里那截戴著翡翠鐲的腕骨，在月色里泛著幽冷的光——那是我娘的鐲子，她失蹤那天還戴著。

"姐姐怎么不下來？"蘇棠的聲音從血池中央飄上來，明明還是少女清脆的嗓音，卻透著說不出的蒼老。

我抓緊鎖鏈往下滑了兩步，鏈節(jié)摩擦手掌的疼讓我腦子清醒不少。娘的鐲子怎么會在這里？十八年前她分明是跟著商隊去了西域，沈家滅門時連具尸首都沒找到。

"母親等你等得好苦。"蘇棠仰起頭，月光正照在她臉上。我倒抽口冷氣——她右眼下的淚痣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眉心那顆正在滲血的朱砂。那些血珠像有生命似的，順著臉頰滑進血池里。

隨著她每滴血落下，血池里的氣泡就更翻騰一分。池水漸漸變成濃稠的深紅色，咕嘟咕嘟響得像口滾開的湯鍋。托著蘇棠的白骨手臂越來越多，有的抓住她的腳踝，有的纏上她的腰，順著衣料縫隙往皮肉里鉆。

"快把虎符給我！"蘇棠突然尖叫起來，原來平整的嗓音變得尖利，"只要你的血和我的痣，母親就能復(fù)生！"

手腕突然燙得像要燒起來。我扯開衣襟，那塊虎符已經(jīng)嵌進皮肉半分，表面的青銅紋路正像血管般搏動。更詭異的是，原本模糊的篆刻漸漸清晰——"謝沈雙脈"四個古篆字在血色里若隱若現(xiàn)。

謝？

我爹明明姓沈，鎮(zhèn)北侯沈毅安。當年他抱著襁褓里的我跪在金鑾殿前，滿朝文武都看著呢?？蛇@虎符是沈家世代相傳的兵符，總不能有錯......

"主子小心！"

青蟬的聲音嚇得我一哆嗦。鐵鏈晃得更厲害了，借著月光我終于看清，血池中央裂開條縫，青蟬的尸身正慢慢浮上來。她臉上的銀絲面罩早就沒了，左眼下那顆淚痣清晰得像剛點上去的。最讓我頭皮發(fā)麻的是她耳后——那道我一直以為是胎記的疤痕，此刻正滲出黑血，慢慢顯露出"謝"字的輪廓。

虎符突然發(fā)出震耳的嗡鳴。青蟬尸身上的"謝"字疤痕和虎符上的古篆同時發(fā)光，一明一暗像是在呼應(yīng)。我疼得彎下腰，感覺血正被虎符瘋狂吸走，順著青銅紋路流成細細的紅線。

"都錯了......"蘇棠突然咯咯笑起來，聲音又變了個人，"母親說要三個人......原來少了一個......"她猛地抬手抓住自己的臉，指甲深深掐進皮肉里。

我眼睜睜看著她像撕面皮似的把自己右半邊臉扯了下來！

底下根本不是人臉，而是層薄薄的人皮面具。真實的肌膚上，左眼下赫然有顆淚痣，和青蟬一模一樣。更恐怖的是她眉心，那里還有第三顆正在流血的紅痣。

"姐姐現(xiàn)在明白了吧？"蘇棠的臉傷口處還在滲血，說話卻異常清晰，"我們不是雙生子，是三胞胎。母親當年生了三個女兒，可謝家只要一個活口。"

鐵鏈突然劇烈震動，頭頂傳來兵器相擊的脆響。我抬頭看見影衛(wèi)制服暗衛(wèi)的尸體正從入口墜落，隨后楚明翊的玄色龍紋靴踩在了地穴邊緣。他目光掃過白骨祭壇，最后落在血池里的翡翠鐲上，瞳孔驟然縮緊。

"楚明翊，你來得正好！"我扯開嗓子喊，忍著皮肉被虎符撕裂的痛，"把你袖口里的東西拿出來！"

他下意識按住袖口的動作證實了我的猜測。剛才月光掃過時，我清清楚楚看見半片玉鐲——和血池里那個湊在一起，正好是完整的一對。

楚明翊沒說話，只是慢慢抽出那半片玉鐲。月光下，斷裂處的齒痕和血池里那截嚴絲合縫。他突然笑了，彎腰從暗衛(wèi)尸體上撿起把劍，劍尖指向蘇棠："謝無咎料到你會來這兒，可惜他算錯了一步。"

"他當然錯了！"蘇棠突然尖叫著撲向楚明翊，那些白骨手臂像活蛇般纏上她的四肢，把她往血池里拽，"母親說你才是最沒用的棋子！殺了沈家滿門又怎樣？還不是得乖乖把鐲子送來！"

血池突然炸開，紅色霧氣沖天而起。我被氣浪掀得撞在鎖鏈上，恍惚間看見池底浮出三個倒影——我，蘇棠，還有青蟬的尸身。三個影子在紅霧里慢慢旋轉(zhuǎn)，淚痣的位置不斷變換，最后竟重疊成一個人影。

那人戴著青銅面具，左邊、右邊眼下，還有眉心，三顆痣排成詭異的三角形。她緩緩抬起手，面具上的眼洞正對向我，里面一片漆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