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小姐，這衣裳太美了！"

青禾捧著那件流光溢彩的禮服，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星星。楚傾顏指尖輕撫過衣料上精致的刺繡，唇角微揚。這是蕭景珩今早派人送來的——一件銀白色廣袖留仙裙，裙擺處用銀線繡著振翅欲飛的仙鶴，走動時宛如踏云而行。

"太子殿下對小姐真上心。"白芷一邊為楚傾顏梳發(fā)，一邊輕聲道，"這料子是江南進貢的云煙錦，一年只得三匹。"

楚傾顏注視著銅鏡中的自己，心中卻無半分喜悅。上心？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戲碼罷了。那位深不可測的太子，怎么可能真心對待一個剛?cè)雽m的女子？尤其是一個滿眼仇恨、渾身秘密的女子。

"今日宮宴，都有哪些人會來？"她狀似隨意地問道。

白芷手法嫻熟地將她的青絲挽成驚鴻髻："后宮嬪妃、幾位皇子公主，還有入選的秀女及其家眷。"她頓了頓，"寧王殿下和楚二小姐也在受邀之列。"

楚傾顏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梳妝臺的邊緣。又要見到那兩個人了！前世他們聯(lián)手害死她的畫面還歷歷在目，如今卻要裝作素不相識，談笑風(fēng)生。

"小姐別緊張。"青禾以為她在擔(dān)心宮宴表現(xiàn)，小聲安慰，"您跳舞那么好，一定會驚艷全場的。"

楚傾顏勉強一笑。為了今日宮宴，她特意準(zhǔn)備了一支驚鴻舞。前世為了討好蕭景睿，她曾苦練舞技，如今卻要用來取悅他的敵人——多么諷刺。

"時辰到了，該出發(fā)了。"白芷為她戴上最后一支珠釵，輕聲道，"記住，無論皇后賜什么，都要先謝恩，再交由奴婢檢查。"

楚傾顏心頭一凜。白芷這是在提醒她，皇后可能會在宮宴上動手腳！前世她隱約聽說，皇后與寧王關(guān)系匪淺，如今看來果然如此。

"我明白。"她深吸一口氣，站起身。鏡中的女子一襲銀白，清麗絕倫，唯有那雙眼睛——那里面藏了太多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滄桑與決絕。

坤寧宮張燈結(jié)彩，樂聲悠揚。楚傾顏隨宮女入殿時，已有不少賓客到場。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皇后下首的蕭景珩——他一襲月白色錦袍，玉冠束發(fā)，正漫不經(jīng)心地品茶，在一眾華服貴人中有如謫仙般出塵。

"太子妃到——"

太監(jiān)尖細的唱名聲讓殿內(nèi)瞬間安靜下來。無數(shù)道目光齊刷刷射向楚傾顏，有好奇的，有嫉妒的，也有充滿敵意的。她挺直腰背，緩步上前，向皇后行了大禮。

"臣女楚傾顏，拜見皇后娘娘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。"

"快起來吧。"皇后笑容慈愛，卻未達眼底，"早就聽聞楚尚書家的千金才貌雙全，如今一見，果然名不虛傳。"

楚傾顏垂眸謝恩，眼角余光卻瞥見皇后身側(cè)的李嬤嬤正捧著一個精致的錦盒。果然要賜"賀禮"了！

"你既已入選太子妃，本宮也該有所表示。"皇后示意李嬤嬤上前，"這串南海珍珠鏈，就賜予你吧。"

錦盒開啟，一串瑩潤的珍珠項鏈靜靜躺在絲綢上，顆顆圓潤飽滿，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珍品。殿內(nèi)頓時響起一片驚嘆聲。

楚傾顏卻渾身緊繃。前世的宮闈秘聞中，曾提到皇后慣用浸過麝香的珠寶害人于無形！她正猶豫著該如何應(yīng)對，忽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：

"母后厚愛，傾顏還不謝恩？"

蕭景珩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側(cè)，面色依舊蒼白，眼神卻銳利如劍。他看似虛弱地輕咳兩聲，實則借著袖子的遮掩，在她手心快速寫了一個"戴"字。

楚傾顏心領(lǐng)神會，恭敬地接過錦盒："臣女謝娘娘賞賜。"她故作羞澀地低頭，"如此貴重的禮物，臣女想現(xiàn)在就戴上，以示對娘娘的敬意。"

皇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，隨即笑道："好孩子，本宮親自為你戴上。"

珍珠貼上脖頸的瞬間，楚傾顏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異香——果然是麝香！她強忍驚懼，余光瞥見蕭景珩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，這才稍稍安心。

"太子妃果然天生麗質(zhì)，這珍珠與你很是相配。"皇后滿意地打量她，隨即轉(zhuǎn)向眾人，"今日既是慶賀太子定下良緣，也是為各位秀女餞行。大家不必拘禮，盡情暢飲才是。"

樂聲再起，宮宴正式開始。楚傾顏隨蕭景珩入座，壓低聲音問道："殿下，這珍珠..."

"無妨。"蕭景珩借著為她斟酒的動作輕聲道，"本宮已讓人處理過。"

楚傾顏心頭一震。他早料到皇后會來這一手？還是說...東宮在皇后身邊也安插了眼線？這位太子的勢力，遠比表面看起來的深不可測。

"殿下為何幫我？"她忍不住問出口。

蕭景珩唇角微揚："你我既為夫妻，自然同氣連枝。"他忽然湊近，溫?zé)岬臍庀⒎鬟^她耳畔，"更何況...本宮很期待看你如何對付寧王。"

楚傾顏心頭一跳。他果然知道她與寧王有仇！正欲再言，忽聽一陣悅耳的絲竹聲響起，楚婉柔一襲粉裙，翩然至殿中央。

"臣女楚婉柔，愿獻舞一曲，為皇后娘娘助興，也為堂姐賀喜。"

楚傾顏瞇起眼睛。前世楚婉柔就以舞技聞名，此刻顯然是沖著壓她一頭來的。果然，一舞終了，滿堂喝彩。楚婉柔得意地瞥了她一眼，嬌聲道：

"聽聞堂姐舞技超群，不知可否讓我們開開眼界？"

殿內(nèi)瞬間安靜下來。所有人都看向楚傾顏——這是赤裸裸的挑釁！若她拒絕，便是承認不如楚婉柔；若接受，又難免被拿來比較。

蕭景珩忽然輕咳一聲，似要出言解圍。楚傾顏卻輕輕按住他的手，站起身來："既然堂妹盛情，我便獻丑了。"

她緩步走向殿中央，每走一步，都感覺無數(shù)目光如箭矢般射來。寧王蕭景睿坐在不遠處，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；皇后端莊依舊，眼中卻藏著審視；而蕭景珩...她不敢回頭看他。

樂師奏起《霓裳羽衣曲》，楚傾顏深吸一口氣，翩然起舞。這不是尋常的宮廷舞，而是她融合了前世所學(xué)的驚鴻舞——袖如流云，腰似折柳，每一個回旋都帶著說不盡的哀婉與決絕。銀白裙擺飛揚間，宛如一只浴火重生的鳳凰，美得驚心動魄。

舞至高潮處，她忽然一個回身，長袖甩向?qū)幫醴较颍渲邪挡氐南隳译S之破裂，一陣清冽的梅香彌漫開來。這是她特制的香料，與前世寧王府常用的龍涎香截然不同——她要讓蕭景睿記住這個味道，記住這個他永遠得不到的女人！

一舞終了，滿座皆驚。片刻寂靜后，掌聲雷動。楚傾顏微微喘息，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與蕭景珩相遇——他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灼熱光芒，轉(zhuǎn)瞬即逝，卻讓她心頭一顫。

"好！"皇后率先開口，"不愧是太子妃，此舞只應(yīng)天上有。"

楚傾顏行禮謝恩，緩步回座。經(jīng)過寧王席位時，她聽見一聲低語：

"楚小姐的舞姿...令人難忘。"

蕭景睿的聲音低沉?xí)崦粒尦A顏胃部一陣絞痛。前世他也是用這種語氣，在她耳邊說著甜言蜜語，轉(zhuǎn)身卻與楚婉柔密謀害她性命！

"寧王殿下過獎。"她強忍恨意，聲音卻仍有些發(fā)抖。

"傾顏。"蕭景珩忽然喚她，聲音雖輕卻不容抗拒，"到本宮身邊來。"

這聲呼喚恰到好處地解了她的圍。楚傾顏快步回到蕭景珩身側(cè)，發(fā)現(xiàn)他臉色比方才更加蒼白，額角甚至有細密的汗珠。

"殿下不舒服？"她下意識伸手扶他。

蕭景珩卻避開她的觸碰："無礙。"他轉(zhuǎn)向皇后，"母后，兒臣舊疾發(fā)作，恐怕要先行告退了。"

皇后面露關(guān)切："快回去歇著吧。太子妃，你好好照顧太子。"

楚傾顏連忙應(yīng)是，攙扶著蕭景珩離席。一出坤寧宮，蕭景珩立刻挺直了背脊，哪還有半分病態(tài)？

"演得不錯。"他淡淡評價，"那支舞，很有深意。"

楚傾顏心頭一跳："殿下看出來了？"

"香囊是特制的，針對寧王。"蕭景珩似笑非笑，"你想讓他記住你，然后...?"

"然后讓他嘗嘗求而不得的滋味。"楚傾顏坦然承認，"這只是開始。"

蕭景珩忽然停下腳步，認真打量她："楚傾顏，你比本宮想象的更有趣。"他抬手取下她頸間的珍珠鏈，"這東西已經(jīng)沒用了，本宮會派人給你換一條真的。"

楚傾顏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珍珠上的麝香不知何時已被中和。她忽然意識到，整個宮宴期間，蕭景珩看似漫不經(jīng)心，實則一直在暗中保護她。

"為什么幫我？"她再次問出這個問題，"殿下明明可以坐山觀虎斗。"

月光下，蕭景珩的側(cè)臉如刀削般鋒利："因為本宮欣賞聰明人。"他忽然話鋒一轉(zhuǎn)，"三日后是父皇壽辰，寧王會獻上一份'大禮'，你要想辦法接近他，查清那是什么。"

楚傾顏瞳孔微縮："殿下是想...?"

"本宮要你成為寧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，同時又是他最信任的'盟友'。"蕭景珩的聲音冷如寒冰，"你能做到嗎？"

楚傾顏望向遠處的燈火，那里有她恨之入骨的仇人。良久，她緩緩點頭：

"為了復(fù)仇，我什么都愿意做。"

蕭景珩滿意地笑了："很好。從今日起，本宮會給你一切需要的支持。"他忽然抬手，輕輕拂去她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，"記住，在這深宮里，你的敵人遠不止寧王一個。"

這句話讓楚傾顏背后一涼。她忽然意識到，自己正踏入一個比想象中更為危險的棋局。而眼前這個男人，究竟是執(zhí)棋者，還是另一枚棋子？

"殿下不怕我反水嗎？"她忍不住問。

蕭景珩低笑一聲，忽然捏住她的下巴，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睛："楚傾顏，你眼里有恨，但更有智慧。聰明人...都知道該怎么選。"

他的手指冰涼，眼神卻熾熱，讓楚傾顏一時忘了呼吸。這一刻，她恍惚覺得，蕭景珩似乎比她更了解她自己。

"回去吧。"他松開手，又恢復(fù)了那副病弱太子的模樣，"明日開始，本宮會派人教你宮廷禮儀...和更多你需要知道的東西。"

楚傾顏望著他離去的背影，心潮起伏。這一世的路，遠比她想象的更為復(fù)雜。但無論如何，她已邁出了復(fù)仇的第一步——接近寧王，取得信任，然后...讓他萬劫不復(fù)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