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荔枝棒冰
“神明沒收了她的心跳,卻放任她偷嘗光的味道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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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四合,蟬鳴聒噪。
遲絮推著自行車從補(bǔ)習(xí)班出來時,后背的短袖早已被汗水浸透,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。
明川市的盛夏總是如此,空氣里蒸騰著濕熱的水汽,連呼吸都變得黏稠而沉重。
她抿了抿干裂的唇,目光落在街角小賣部那臺泛著冷霧的冰柜上。
遲絮“荔枝棒冰,謝謝。”
鋁箔紙撕開的瞬間,清甜的果香混著凜冽的寒氣撲面而來。
遲絮輕輕咬下一角,冰渣在舌尖簌簌化開,涼意順著喉管滑下,終于稍稍緩解了胸腔里隱約的鈍痛。
拐進(jìn)小巷抄近路時,沉悶的撞擊聲和壓抑的悶哼突兀地刺入耳膜。
左航“你再說一遍?!?/p>
低啞的嗓音裹挾著危險的寒意,在燥熱的空氣里格外清晰。
遲絮腳步一頓,循聲望去。
巷子深處,銀發(fā)少年單膝壓在一人身上,指節(jié)攥緊對方的衣領(lǐng),手背青筋暴起。
昏黃的路燈斜斜地映在他側(cè)臉,勾勒出凌厲的輪廓,也映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戾氣。
左航“誰沒媽?!?/p>
遲絮呼吸微滯,指尖無意識地掐進(jìn)掌心。
她顫抖著摸出手機(jī),按下報警電話時,冰棍融化的糖水正順著她的腕骨,一滴一滴砸在滾燙的地面上。
警笛聲由遠(yuǎn)及近,劃破了小巷凝滯的空氣。
銀發(fā)少年驀地松開手,被打的少年踉蹌著跌坐在地。
他緩緩直起身,轉(zhuǎn)頭看向巷口的遲絮。
那一瞬間,遲絮的血液幾乎凝固。
少年的眼神像一潭死水,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,可她卻敏銳地察覺到,他在生氣。
那種壓抑的、近乎暴戾的怒意,正從他緊繃的下頜線,從他攥緊的拳頭里無聲地蔓延開來。
警察的腳步聲及時打破了這場無聲的對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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派出所的白熾燈亮得刺眼。
左航懶散地靠在椅子上做筆錄,語氣平靜得仿佛剛才巷子里那個暴戾的少年與他毫無關(guān)系。
警察問什么答什么,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輪到遲絮時,她聲音輕柔,條理清晰,連做筆錄的女警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,語氣不自覺地放軟。
“都是誤會,”被打的少年訕笑著打圓場,“我們鬧著玩的?!?/p>
遲絮垂眸,目光落在桌上的筆錄本上。
左航。
筆鋒凌厲,力透紙背。
遲絮。
兩個名字并排寫在一起,墨跡未干。
她的指尖微微一頓。
這個名字……莫名地熟悉。
—
暮色已深,派出所的掛鐘指向七點(diǎn)。
白熾燈下,遲絮捧著女警遞來的溫牛奶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瓶身。
她小聲道了謝,目光卻悄悄落在對面。
左航仰靠在長椅上,銀發(fā)凌亂地垂落額前,遮住了眉骨處泛青的傷痕。
他閉著眼,呼吸平穩(wěn),仿佛與周遭的嘈雜隔絕。
若不是唇角那一抹未擦凈的血跡,幾乎要讓人以為他只是個在補(bǔ)眠的普通少年。
遲絮“外公!”
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
遲絮的外公匆匆趕來,花白的鬢角還沾著夜露。
他一把拉住遲絮的手,渾濁的眼里滿是后怕:“嚇?biāo)牢伊耍娫捓镎f你在派出所,我還以為......”
遲絮“我沒事?!?/p>
遲絮輕輕回握,余光卻瞥見左航不知何時睜開了眼。
他依舊保持著仰靠的姿勢,目光卻直直地望過來。
漆黑的眸子像兩口深井,映著頂燈慘白的光,卻照不進(jìn)任何情緒。
“走吧,我們回家。”外公攬住她的肩。
轉(zhuǎn)身時,牛奶瓶在掌心發(fā)出輕微的脆響。
遲絮最后回頭看了一眼,派出所的玻璃門映出左航孤零零的身影。
他重新閉上了眼睛,仿佛剛才短暫的對視只是錯覺。
夜色濃稠,蟬鳴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停了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