廚房的頂燈在大理石臺面上投下暖黃的光暈，油煙機的嗡鳴混著隔壁傳來的鍋鏟碰撞聲。蘇傾挽著袖口站在水槽前，水流沖過番茄表面的絨毛，紅得像她耳垂上那顆若隱若現(xiàn)的淚痣。當她轉(zhuǎn)身去拿砧板時，不銹鋼刀具在吳世勛指間轉(zhuǎn)出半道冷光——他正斜倚著料理臺，慢條斯理地摘著一把香菜，指腹碾過翠綠色的葉片，動作精準得像在拆解精密儀器。

吳世勛番茄炒蛋不用放香菜。

他忽然開口，聲線被抽油煙機濾得有些悶，吳世勛你胃不好，吃生蔥蒜會泛酸，香菜算刺激性蔬菜。

水流“啪嗒”一聲撞在水槽邊緣。蘇傾握著番茄的手指頓了頓，指腹蹭過果肉上的水珠。她挑眉看向吳世勛，余光瞥見他垂著的眼睫在眼瞼下投出扇形陰影，腕骨上的月亮圖騰銀鏈隨著摘菜動作輕輕晃蕩——正是她設(shè)計稿里那版被匿名買家高價拍走的款式。

蘇傾吳總倒是好記性。

她把番茄按在砧板上，刀刃切入果肉的瞬間迸出幾點汁液，蘇傾記得三年前慈善晚宴上，我對媒體說過的忌口。

刀面貼著砧板往前推，番茄被切成均勻的薄片，蘇傾可惜去年生日送的那套南洋珍珠，倒忘了我從不戴超過十毫米的珠串。

空氣里突然漫開香菜被掐斷的青澀氣味。吳世勛摘菜的動作停在半空中，拇指和食指還捏著片嫩葉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。他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，側(cè)臉線條在燈光下繃得很緊，耳尖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薄紅，從耳廓蔓延到后頸，像被水彩筆不小心暈開的緋紅。

蘇傾將番茄片推到砧板邊緣，故意用刀柄敲了敲臺面：蘇傾怎么，吳總覺得我記錯了？

她記得真蘇傾的珠寶盒里，那套珍珠項鏈至今躺在絲絨盒里，珍珠的光澤被襯得有些黯淡。當時張莉說吳世勛親自去拍賣行拍的，競價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
吳世勛沒記錯。

吳世勛把香菜梗扔進垃圾桶，動作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僵硬。他轉(zhuǎn)身去拿冰箱里的雞蛋，金屬拉手被攥出細微的凹痕，吳世勛當時以為你喜歡隆重的款式。

蘇傾是嗎？

蘇傾拿起雞蛋在臺面上磕開，蛋液滑進玻璃碗的聲音格外清晰。她看著吳世勛從櫥柜里取胡椒粉的背影，挺括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腕骨上那顆淺褐色的痣——真蘇傾的設(shè)計手稿里，曾有幅速寫專門勾勒過這個角度。蘇傾可我記得，你助理送來的賀卡上寫著‘愿如珍珠般永恒’，倒像是送給某位……

她故意拖長尾音，看著吳世勛拿調(diào)料瓶的手指猛地一顫，胡椒粉撒出一小撮落在臺面上。

“咔噠”一聲，隔壁邊伯賢的鍋鏟撞到了灶沿。蘇傾眼角余光瞥見他端著奶鍋往這邊瞟，鍋蓋邊緣還沾著奶泡?？蛷d方向傳來鹿晗切面包的聲響，刀叉碰撞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刻意。

吳世勛轉(zhuǎn)過身時，耳尖的紅已經(jīng)褪了些，只是下頜線依舊緊繃。他把胡椒粉瓶放在蘇傾手邊，指尖擦過她手腕時，兩人都像觸電般頓了頓。蘇傾低頭攪著蛋液，打蛋器在碗里轉(zhuǎn)出細密的圈，忽然聞到他袖口淡淡的雪松香——和真蘇傾梳妝臺上那瓶男士香水是同款，她曾在某篇深扒帖里見過粉絲對比香調(diào)表。

蘇傾其實吳總不必記這些細節(jié)。

她忽然開口，打蛋器停在碗沿，蛋液順著金屬絲往下滴，蘇傾畢竟對吳總來說，送珠寶和記忌口，大概都是……工作需要？

她抬眼看向他，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碎的影，蘇傾就像上次在拍賣行，拍下我設(shè)計的項鏈，也是為了給公司拓展人脈？

吳世勛沉默地看著她，眼神深邃得像藏著海底的暗涌。他身后的窗臺上擺著盆薄荷，葉片被廚房的熱氣蒸出清冽的香。良久，他才拿起砧板上的番茄刀，刀刃在燈光下閃過冷光，卻精準地避開了她的手指，將剩下的半顆番茄切成薄片。

吳世勛有些事不一樣。

他的聲音很低，混著油煙機的轟鳴有些模糊，吳世勛比如香菜。

他把番茄片推到她面前，指尖在臺面上留下濕痕，吳世勛比如……

他沒再說下去，只是拿起雞蛋碗走向灶臺，燃氣被點燃的“噗”聲里，他的耳尖又悄悄紅了。

蘇傾看著他背影，忽然想起粉絲深扒的那張拍賣行成交記錄。匿名買家的付款時間，正好是真蘇傾在微博吐槽“沒人記得我不吃香菜”的第二天。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腕間，那里空無一物，卻仿佛還殘留著剛才他指尖擦過的微涼觸感。

鍋里的油開始冒煙，吳世勛將蛋液倒入鍋中，金黃的蛋花瞬間膨脹開來。蘇傾遞過番茄片時，兩人的指尖再次相觸，這次誰也沒躲開。她看著他專注翻炒的側(cè)臉，喉結(jié)隨著吞咽動作輕輕滾動，忽然覺得這廚房的煙火氣里，藏著比珠寶更燙人的溫度。

蘇傾吳總。

她忽然輕聲說，蘇傾下次送禮物，記得別再讓助理寫賀卡了。

吳世勛翻炒的動作頓了頓，鍋里的番茄炒蛋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聲響。他沒回頭，只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：吳世勛知道了。

蘇傾看著他泛紅的耳尖，忽然忍不住彎了彎唇角。原來那些被粉絲扒出來的細節(jié)，不全是捕風捉影。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蛋，溫熱的觸感從舌尖蔓延開，忽然覺得這場戲，或許可以演得更真一點。至少此刻，吳世勛記得她不吃香菜，而她記得，他耳尖泛紅時，雪松香會變得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