掛鐘的齒輪聲戛然而止,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嗚咽。 那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心悸。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抽空了聲音,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悶響,以及血液沖上太陽穴的嗡鳴。
玻璃窗上,那用鮮血寫就的“死”字光芒大盛,紅得刺眼,仿佛活物般搏動著。粘稠的、暗紅色的液體不再是滲出,而是汩汩地從字跡的邊緣流淌下來,像一道微型的瀑布,漫過窗臺,滴落在地板上。嗒…嗒…嗒…聲音緩慢而清晰,每一下都敲擊在眾人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。
“啊——!”許玉諾終于抑制不住,發(fā)出一聲短促的尖叫,又立刻用手死死捂住嘴,眼睛瞪得極大,恐懼幾乎要溢出眼眶。
王深源手中的血色木梳已經(jīng)燙得驚人,紅光不再局限于他的手掌,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,順著手臂向上纏繞,他的眼神里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兇悍,但仔細看,那兇悍之下是同樣深刻的恐懼。“跟它拼了!”他低吼著,就要沖向那扇不斷淌血的窗戶。
“別動!”凌歸期厲聲喝止,聲音因強忍左臂劇痛而微微扭曲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,“那不是實體!碰它沒用!”
他的目光死死鎖定那流淌的血液。那血液并非胡亂流淌,而是在地板上有規(guī)律地蔓延、交錯,仿佛正在勾勒某種古老而邪惡的符文。一股難以形容的寒意伴隨著濃重的鐵銹味(或者說,血腥味)彌漫開來,房間的溫度驟降。
凌明夢蜷縮在角落,她的啜泣變成了無聲的顫抖,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,仿佛這樣就能從這可怕的現(xiàn)實中消失。
凌歸期的腦子飛速轉(zhuǎn)動。爺爺留下的表……最后一件禮物……溫潤的光澤……秒針走動……時間被拉長……凌晨三點半……
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他的腦海。爺爺生前并非普通人,他擅長一些古老的術(shù)數(shù),這塊表……難道不僅僅是表?
他猛地再次抬起手腕,看向表盤。
秒針,停了。 不,不是在正常位置停下。它停下的地方,恰好指向一個極其古怪的角度,不像任何計時讀秒的終點。而時針和分針,不知何時,竟微微扭曲,重合成了一個近乎詭異的角度,仿佛在指示著某個非現(xiàn)實的“時刻”。
與此同時,那掛鐘的指針,也死死地定格在五點五十九分,最后一秒的跳動被永恒地凝固了。
“時間……時間不對……”凌歸期喃喃自語,額頭上滲出冷汗,不僅僅是因為疼痛,更是因為一種逐漸清晰的、毛骨悚然的預(yù)感。
窗外,那粘稠蠕動的黑霧開始劇烈翻騰,那只蒼白的手印消失了,但取而代之的,是更多模糊扭曲的影子在霧中浮現(xiàn),若隱若現(xiàn),蠢蠢欲動。它們似乎被玻璃上流淌的鮮血和那逐漸成型的符文所吸引,迫切地想要涌入這個被時間遺忘的空間。
“后門!快!”凌歸期不再猶豫,用未受傷的右手猛地拉起幾乎癱軟的許玉諾,“深源,扶明夢!走!”
王深源被他一喝,從那種要與邪物同歸于盡的瘋狂狀態(tài)中驚醒過來,他看了一眼手中發(fā)燙的木梳,又看了一眼地板上越聚越多的血泊,猛地打了個寒顫,轉(zhuǎn)身一把拽起瑟瑟發(fā)抖的凌明夢。
四人踉蹌著沖向房子的后門。身后的客廳里,血液流淌的“嗒嗒”聲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沉的、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聲,伴隨著玻璃窗不堪重負的“咔咔”聲。
凌歸期一把拉開后門——
門外,并非預(yù)想中的庭院或小巷。
依舊是熊熊燃燒的烈焰,火舌瘋狂舔舐著門框,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,幾乎讓人窒息。但那火焰的顏色……是一種詭異的、近乎于黑的暗紅色,燃燒時寂靜無聲,仿佛只是一場盛大而絕望的幻影。
“怎么會……還是火……”許玉諾絕望地嗚咽。
“不對!”凌歸期死死盯著火焰,“看外面!”
透過那寂靜燃燒的詭異火墻,他們看到的并非熟悉的街道景象。那后面,是更深沉、更扭曲的黑暗,無數(shù)蒼白的手影和模糊的面孔在黑暗中翻滾、哀嚎,仿佛這棟房子已經(jīng)徹底從現(xiàn)實世界剝離,墜入了一個由噩夢和死亡構(gòu)成的夾縫。
他們無路可逃。
前有滲血詛咒之窗,后有寂靜焚燒之火,上下左右皆是無盡詭影。
就在這時,客廳中央那由鮮血繪制的符文猛地亮起,血光沖天而起,瞬間吞沒了整個房間!那光芒并不溫暖,反而帶著一種能凍結(jié)靈魂的陰寒。
掛在墻上的古老掛鐘,在這血光的沖擊下,表面“咔嚓”一聲,裂開了一道蛛網(wǎng)般的縫隙。
凌歸期手腕上的表盤,玻璃之下,也同時出現(xiàn)了一道細微的裂痕。
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徹底淹沒了所有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