鎖鏈拖拽的聲音越來越近，沉重而刺耳，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正蠻橫地犁開濃霧，直沖而來。與之相伴的，還有那斷斷續(xù)續(xù)、音調(diào)扭曲詭異的兒歌聲，此刻聽起來不再遙遠(yuǎn)，而是近在咫尺，帶著濃濃的惡意。

凌歸期——被迫維持著悲笑小丑那夸張笑容——感到頭皮發(fā)麻。那研究員癱倒在一旁，生死不明，但他身上被強(qiáng)行抽取的恐懼能量似乎極大地刺激了霧中的“存在”。

它們被吸引過來了！ 是因?yàn)檠芯繂T最終的慘叫？還是因?yàn)樽约耗菈阂植蛔〉?、咯咯作響的詭異笑聲?/p>

“喜歡笑聲……也憎恨笑聲……”提示音在腦海中回響。

沒有時間思考了！

他猛地看向手中剩余的兩張撲克牌——【黑桃J】和那張效果完全未知的【鬼牌】。

鎖鏈聲已在幾步之外，濃霧被劇烈攪動，一個模糊、臃腫、至少有兩三人高的巨大輪廓隱約浮現(xiàn)，那輪廓上似乎掛滿了各種扭曲的、叮當(dāng)作響的金屬物件。

跑！ 本能驅(qū)使著他轉(zhuǎn)身就逃！

但“悲笑小丑”的身份限制立刻顯現(xiàn)——他無法做出正常奔跑的動作！他的步伐必須是夸張的、跳躍的、甚至帶點(diǎn)滑稽踉蹌的！這嚴(yán)重拖慢了他的速度，并且那強(qiáng)制性的笑容讓他無法全力呼吸，肺部和面部都傳來火燒火燎的痛楚！

“咯咯……嗬嗬……”他一邊發(fā)出痛苦與強(qiáng)制歡愉混合的怪聲，一邊以極其別扭的姿勢向著與鎖鏈聲相反的方向“跳躍”逃竄。

身后的霧氣被猛地破開！ 那是一個怎樣的怪物？它大致有著人形，但肢體極度不協(xié)調(diào)，由各種腐爛的布料、生銹的金屬、以及……活生生扭曲的肢體拼接而成！它的“頭”是一個巨大的、不斷旋轉(zhuǎn)的八音盒，發(fā)出那扭曲的兒歌，盒面上畫著一張哭泣小丑的臉。它的一條“手臂”是一條粗重的、沾滿黑紅色污穢的鐵鏈，此刻正拖在地上，發(fā)出刺耳的噪音；另一條“手臂”則是由無數(shù)把銹跡斑斑的剪刀組成，不斷開合，發(fā)出“咔嚓咔嚓”的聲響！

八音盒怪物“看”到了正在滑稽逃跑的凌歸期，那哭泣小丑的臉?biāo)坪跖で艘幌?，旋轉(zhuǎn)的兒歌聲陡然變得尖銳、急促！它揮動那條巨大的鐵鏈?zhǔn)直?，帶著呼嘯的風(fēng)聲，狠狠掃向凌歸期！

危機(jī)時刻，凌歸期想也不想，將那張【黑桃J】撲克牌向著身后猛地拋出！

撲克牌在空中旋轉(zhuǎn)，黑桃圖案幽光一閃！

正在揮舞鐵鏈的怪物動作猛地一僵，組成它身體的那些扭曲肢體仿佛被無形的荊棘狠狠刺穿，劇烈地抽搐、痙攣起來！那尖銳的兒歌聲甚至都變調(diào)成了痛苦的嘶鳴！鐵鏈砸偏，重重落在他身旁不遠(yuǎn)處的黑色土地上，砸出一道深坑。

【黑桃J】生效了！雖然只有一瞬，但為他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！

凌歸期不敢回頭，拼命維持著那可笑又可悲的逃跑姿勢，向著霧更深處沖去。他能聽到身后怪物因痛苦和憤怒發(fā)出的、更加狂躁的鎖鏈拖拽聲和剪刀開合聲，但它似乎暫時被那突如其來的劇痛干擾了。

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，直到那聲音漸漸被濃霧隔絕，變得模糊起來，他才敢放緩腳步，靠在一棵枯瘦的怪樹下劇烈喘息——盡管笑容依舊固定在臉上，喘息都變成了“嗬嗬”的漏氣聲。

暫時……安全了？

他看向手中，只剩下最后一張牌——【鬼牌】。

小丑的王牌，也是最大的變數(shù)。

濃霧似乎永遠(yuǎn)不會散去，天空是永恒不變的灰蒙，看不到日月星辰，無法判斷時間流逝。只有那甜膩的香氣和無處不在的低語聲持續(xù)侵蝕著理智。

他必須找到活下去的方法，或者……找到“祭品”。

就在這時，他聽到了另一種聲音。

不是兒歌，不是鎖鏈，而是……微弱的啜泣聲？還有一個溫柔但帶著焦急的安撫聲。

“別怕……別怕……我們會找到出去的路的……”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。

“姐姐……我好餓……好冷……”另一個更稚嫩的女孩聲音哭泣著。

凌歸期（小丑）僵硬地轉(zhuǎn)過頭，循聲望去。

在不遠(yuǎn)處的霧中，隱約能看到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。一個看起來像是二十歲出頭的女性，穿著普通的毛衣和牛仔褲，身上有些狼狽，正緊緊抱著一個大約七八歲、穿著小裙子的小女孩。她們看起來像是迷路的普通人，與這個詭異的世界格格不入。

是其他的“逃亡者”？還是……“祭品”？

悲笑小丑那強(qiáng)制性的笑容似乎咧得更大了一些，一種扭曲的“愉悅感”開始滋生——找到目標(biāo)了。身份的本能在催促他做點(diǎn)什么。

凌歸期的內(nèi)心卻在掙扎。上次“代天行者”的經(jīng)歷讓他心有余悸。他不想再被身份驅(qū)使著去傷害無辜。

那個女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，猛地抬頭，看到了霧中那個色彩斑斕、咧著巨大笑容、眼神卻復(fù)雜無比的小丑身影。

“啊！”她嚇得驚叫一聲，將小女孩死死護(hù)在身后，警惕地看著他。“你是誰？別過來！”

小女孩也從她身后探出頭，淚眼婆娑地看著小丑，臉上除了恐懼，竟然還有一絲……好奇？

“咯……咯咯……”凌歸期無法說出正常話語，只能發(fā)出怪笑。他抬起手，似乎想表示自己沒有惡意，但這個動作在對方看來無疑更加詭異可怕。

“走開！怪物！”女人顫抖著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樹枝，對準(zhǔn)他。

怪物……這個詞刺痛了凌歸期。他現(xiàn)在這副模樣，和那些霧中的怪物，在別人眼中又有何區(qū)別？

悲笑小丑的身份開始施加更強(qiáng)的壓力，催促他使用能力，放大她們的恐懼，將她們轉(zhuǎn)化為“祭品”。劇烈的疼痛開始在他神經(jīng)末梢跳躍，警告他違反身份的后果。

他看著那瑟瑟發(fā)抖卻依舊護(hù)著妹妹的女子，又看了看那個眼中含著淚光、卻對他這幅尊容露出一點(diǎn)點(diǎn)好奇的小女孩。

他緩緩舉起了手中最后的那張牌——【鬼牌】。

他不知道這張牌會帶來什么。可能是毀滅，可能是轉(zhuǎn)機(jī)，也可能是更荒誕的結(jié)局。

“命若骰理，擲而難馭……”他在心中默念，帶著一絲絕望和決絕。

然后，他將意念注入【鬼牌】，朝著那對姐妹的方向，激發(fā)了它。

鬼牌上的小丑圖案，仿佛活了過來，對著他露出了一個深邃無比的笑容。

牌面，悄然發(fā)生了變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