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觸感緊緊貼在大腿上，那枚叫“無常面”的青銅殘片透過粗糙的小丑布料，像個有生命的冰塊，不斷散發(fā)著幽深的寒意。這寒意不單單是低溫，還帶著一種精神上的侵蝕，像蛇一樣往骨髓里鉆，想把思維凍住。

身后，那邪異扭曲的孩童笑聲越來越尖銳、急促，濃霧像活的東西一樣翻滾涌動，緊追不舍。它們的目標(biāo)好像不再是玩了，而是明確地沖著他口袋里的東西來的！

凌歸期（悲笑小丑）用那滑稽又可憐的姿勢拼命“跳”著，肺部火辣辣地疼，笑容被強制扭曲得幾乎猙獰。他覺得自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：一半瘋狂逃跑，感受著身后逼近的致命威脅；另一半被口袋里的青銅面具殘片吸引，恍惚間似乎聽到無數(shù)細(xì)碎、混亂的低語在耳邊繞著，眼前偶爾閃過支離破碎、無法理解的畫面——枯寂的殿堂、流淌的冥河、斷裂的鎖鏈，還有一雙……漠然俯視眾生的眼睛！

【觀測者】的警告不是嚇唬人的！這玩意兒在影響他！

甩掉它？還是……

一個瘋狂的想法冒出來：【命運之骰】給的身份、道具，能不能和這個意外的“收獲”互動一下？

沒時間多想了。身后的霧氣快碰到后背了，那笑聲就在耳邊，甚至能感覺到一只只冰冷無形的小手想抓住他五顏六色的褲腿！

賭一把！

他猛把手伸進(jìn)口袋，緊緊握住那枚冰冷刺骨的青銅殘片。然后，他不再向外釋放悲笑小丑那“情緒感染”的微弱能力，而是瘋狂地、逆向地灌注到緊握面具的掌心里！他把所有的感覺——跑得極限時的恐懼、被追的驚慌、面對未知的絕望，還有強制笑容下的巨大痛苦——都毫無保留地倒進(jìn)去！

他在對著這件死物發(fā)泄情緒！

嗡——！

青銅殘片猛地一震！那股冷意突然暴漲，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竄，半個身子差點沒知覺了！不過，那殘片上似笑非笑、似哭非哭的表情好像扭了一下，一種難以形容的、更深邃空洞的氣息散開來。

接著，奇怪的事發(fā)生了。

那些緊緊追著的、邪門的孩童笑聲像是被什么東西一下子掐住喉嚨，瞬間變成了驚恐的尖叫！

“啊啊??！”“痛！”“討厭！討厭的氣息！”“走開！”

濃霧里追著的無形存在像是碰到了天敵，瘋了一樣往后退，笑聲很快遠(yuǎn)去，帶著濃濃的害怕和厭惡，很快就消失在濃霧深處，只留下一些慢慢消散的、怨毒的聲音。

凌歸期猛地停下腳步，拄著膝蓋，大口大口喘氣，冷汗把里面的衣服都濕透了。臉上的笑容還在，但那種源于身份的“快樂”早就被劫后余生的疲憊和強烈的疑惑代替了。

有效？這“無常面”殘片，好像能鎮(zhèn)住那些霧里的怪東西？是因為它自己的特點，還是因為他剛才倒進(jìn)去的負(fù)面情緒？

他慢慢攤開手掌。那枚青銅殘片靜靜地躺在掌心，還是冰的，但上面古老的紋路好像比剛才亮了一點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好像多了一絲難以琢磨的……“滿足”？

他不敢一直拿著，趕緊把它塞回口袋。冷意沒了，但那種被它“看著”的感覺卻隱隱約約還在。

周圍的霧好像暫時安靜了，只剩下那種永遠(yuǎn)的、甜膩又帶著腐爛味的寂靜。

他暫時安全了。但要付出什么代價呢？向那不知道危險的東西倒情緒，會不會帶來更可怕的結(jié)果？

“咯……咯咯……”喉嚨不受控制地又發(fā)出怪笑，提醒著他身份還在。他得盡快找到出路，或者完成“獻(xiàn)祭”。

他辨別了一下方向——在這片空地里沒啥用，只能憑感覺選了個和怪物、詭異笑聲消失相反的方向，繼續(xù)往前走。

這一回，路好像順暢點了。雖然霧還在，但那種被盯著、被追的感覺少了很多。偶爾能聽到遠(yuǎn)處傳來模糊的、不是他的跑步聲或者短促的驚叫聲，說明還有別的“參與者”在這片絕望的空地里掙扎。

大概“跳”著走了十幾分鐘，眼前的景象忽然變了。

霧稍微淡了一點，前面出現(xiàn)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地方。地上，散落著一些巨大的、慘白的石頭，形狀不規(guī)則，表面光滑，像某種巨獸散落的骨頭。在這些石頭中間，長著一棵……樹。

那棵樹和周圍干瘦的怪樹完全不一樣。它不高，樹枝卻扭得不像話，像無數(shù)痛苦掙扎的手臂纏在一起。樹皮是灰黑色的，滿是深深的裂痕，像干掉的血痂。樹上沒有葉子，卻掛著些東西——那是一些模糊的、半透明的、像褪色照片一樣的人形虛影，它們無聲地晃著，散發(fā)著濃濃的悲傷、絕望和恐懼。

【哀嚎詭樹】！

它就在那兒，靜靜地吸著這片土地上彌漫的負(fù)面情緒。

在詭樹下面，靠近樹根的一塊白色大石頭旁，竟然躺著一個人！

凌歸期小心地靠近。

那是個穿黑色風(fēng)衣的男人，臉朝下趴著，一動不動，身下的黑土地被染成更深的暗紅色?？雌饋硪呀?jīng)死了。

是之前的“參與者”？被怪物弄死的？還是別的原因？

凌歸期（小丑）僵硬地蹲下，保持那怪異的笑容，用戴白手套的手指，小心翼翼地把男人翻過來。

男人的臉暴露在灰蒙蒙的光線下。他的眼睛驚恐地睜得圓圓的，瞳孔已經(jīng)散了，嘴巴張大，好像臨死前看到特別恐怖的東西。但他的表情……卻僵著一種特別不協(xié)調(diào)的、肌肉強行扯出來的……笑容？

那笑容僵硬、夸張，充滿了絕望和痛苦，和他驚恐的眼神形成可怕的對比。

就像……就像凌歸期臉上這個強制性的悲笑小丑笑容！

凌歸期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沖到頭頂！

這個男人，難道也是“悲笑小丑”？或者說，他遇到了某種力量，被強制“笑”死了？

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臉上僵硬的笑容。

這就是違反“需要保持夸張笑容”身份限制的下場？劇痛之后，就是死亡的凝固？

就在他心神大震的時候——

【觀測者】的提示冷冷地出現(xiàn)：【檢測到可采集“祭品”：凝固的笑靨（蘊含高質(zhì)量恐懼與絕望精華）】【是否獻(xiàn)祭？】

獻(xiàn)祭……同類的尸體？

凌歸期的胃一陣翻騰。悲笑小丑的身份本能卻傳來一陣微弱的“渴望”。

他看著男人臉上那凝固的、絕望的笑容，又感受到自己臉上那強制不變的、肌肉酸痛的笑容。

一種兔死狐悲的冰冷感蔓延開來。

這該死的蠢游戲！這殘酷的規(guī)則！

他緩緩站起來，往后退了幾步。

沒選擇獻(xiàn)祭。

他繞開那具尸體，看向那棵無聲搖曳著痛苦虛影的【哀嚎詭樹】。

生存時間還沒到。他得找別的活下去的辦法。

而口袋里的“無常面”殘片，好像微微震了一下，仿佛對那沒被獻(xiàn)祭的“笑靨”……有點失望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