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昸的怒吼和張刃禾冰冷的低語在破敗的哨塔里回蕩,然后被更沉重的死寂吞沒。憤怒的余燼在冰冷的空氣中飄散,留下的是更深、更粘稠的疲憊與迷茫。那句“非得丟掉所有才能活下去嗎?”像一顆沉重的石子,沉入張刃禾心湖那片麻木的死水,蕩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。
他依舊閉著眼,靠著冰冷的石壁,仿佛一尊被遺忘的石像。唯有那沉重的、帶著血腥味的呼吸,證明他還活著。冥照躺在他手邊,墨色的刀身死寂,仿佛也陷入了沉睡。
林昸看著好友肋下那道猙獰的傷口,看著他那張被泥污、血痕和麻木覆蓋的臉,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嗡鳴漸歇、卻依舊散發(fā)著不屈微光的裂穹。憤怒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東西取代——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愴,還有一種在絕境中掙扎求生的本能。他不能倒下,刃禾也不能。
“丟掉所有…” 林昸低聲重復(fù)著自己的疑問,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奇異的堅定,“也許…不是丟掉?!?他緩緩站起身,走到張刃禾面前,蹲下。他沒有試圖去拍打或安慰,只是伸出了手——那只握著裂穹的手,穩(wěn)穩(wěn)地伸向張刃禾腳邊沉寂的冥照。
他的手指,帶著裂穹槍桿傳遞過來的、尚未完全散去的微溫,輕輕觸碰到了冥照那冰冷刺骨、仿佛能吸走一切生機(jī)的墨色鐮刀手柄。
就在指尖接觸的剎那!
嗡——!
一聲遠(yuǎn)比裂穹之前任何一次嗡鳴都要低沉、都要深邃的震顫,從冥照的刀身內(nèi)部猛然爆發(fā)!那聲音如同沉睡的深淵被驚醒,帶著積壓了許久的、冰冷的憤怒與不甘!刀身上那微弱得幾乎熄滅的幽紅色火焰驟然暴漲,不再是微弱的余燼,而是化作了一簇幽暗、深邃、卻無比凝練的黑色火焰!這火焰無聲地燃燒著,沒有熱度,只有刺骨的冰寒,瞬間驅(qū)散了冥照刀身周圍的濕氣,甚至讓空氣都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凍結(jié)聲!
與此同時,林昸手中的裂穹也仿佛受到了強(qiáng)烈的共鳴,暗銀槍身光芒大放,銀白色的光流如同被激活的電流,瞬間流遍槍身,槍尖更是迸發(fā)出一道銳利無匹的銀芒,直指昏暗的哨塔頂棚!一銀一黑,一明一暗,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氣息在狹窄的空間內(nèi)猛烈碰撞、糾纏,卻沒有排斥,反而在碰撞中產(chǎn)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!
張刃禾猛地睜開了眼睛!
那雙死水般的眸子,此刻被冥照驟然爆發(fā)的幽暗黑焰映亮。那火焰在他空洞的瞳孔中跳躍,像是投入了火種。不再是麻木,不再是空洞的荒蕪。一種極其復(fù)雜的情緒在他眼中翻涌——有被強(qiáng)行喚醒的痛苦,有對這股力量的驚愕,有深埋的憤怒被引燃的火星,還有……一絲被這強(qiáng)烈共鳴震動而裂開的、冰封的迷茫。
冥照刀柄上傳來的,不再是死寂的冰冷。那是一種冰冷的、卻無比清晰的憤怒!是對偷襲者的憤怒!是對規(guī)則扭曲人性的憤怒!更是對他張刃禾此刻麻木逃避的憤怒!這股來自靈魂綁定武器的憤怒,像一把冰冷的鑿子,狠狠鑿開了他凍結(jié)的精神外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