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末的風卷著銀杏葉掠過演武場時,光翎斗羅終于肯從他那擺滿箭矢的閣樓里走出來了。
他指尖夾著三支無形箭,身形一晃便落在場中,披風上繡著的星紋在陽光下閃閃爍爍:“箭術(shù)第一課,先學會讓你們的武魂跟著箭矢走?!?/p>
千仞寒剛擺出鏡形態(tài),就被光翎用箭尾敲了敲鏡面:“別總想著防御,你的鏡子能映萬物,為什么不能映出箭矢的軌跡?”
他手腕輕揚,無形箭擦著千仞寒的耳畔飛過,精準釘在三十步外的靶心,箭尾還在嗡嗡震顫,“看清楚了?魂力要順著箭尖走,而不是被弓弦拽著跑?!?/p>
千仞雪展開羽翼,金色魂力纏繞在箭矢上,卻總在離弦時偏出寸許。
光翎嘖了聲,屈指彈向她的箭尾:“天使魂力太盛,反而容易沖散箭勢。試著收三分力,讓光翼的影子跟著箭走?!?/p>
他說話時,披風下悄悄滑出一支備用箭,落在千仞雪腳邊——那箭桿上纏著圈柔軟的絨布,顯然是怕她握得太用力磨傷手。
金鱷斗羅抱著胳膊站在廊下監(jiān)工,見千仞寒射出的箭總被光翎用氣流打偏,忍不住吼道:“磨嘰什么!直接用你的鏡子把箭路折過去!”
千仞寒眼睛一亮,鏡面突然斜斜立起,第二支箭離弦時果然被鏡面折射,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,竟繞過光翎的攔截釘進靶心側(cè)方。
“投機取巧?!惫怍崽裘?,卻從箭筒里又抽了支箭拋給他,“但有點意思。”
午后練箭的間隙,千仞雪蹲在銀杏樹下?lián)旒?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泥土里埋著半塊玉佩。
玉佩是暖白色的,刻著半朵殘缺的天使羽翼,邊緣還沾著點干涸的血跡。她剛要拿起,千仞寒突然按住她的手,鏡面上的銀紋微微發(fā)燙——這玉佩的魂力波動,竟和上次比比東留下的冷香有幾分相似。
“別碰?!彼吐暤溃讣饽刍炅⒂衽骞?,扔向遠處的雄獅斗羅,讓其用火燃燒掉,“可能是哪個侍衛(wèi)掉的。”
千仞雪望著玉佩在火中化為灰燼,忽然想起四歲在教皇殿偏殿見過的畫像——畫中女子的腰間,似乎就掛著塊相似的玉佩。
她剛要開口,就見青鸞斗羅提著食盒走來,食盒里飄出甜香:“光翎說你們練得狠,讓廚房燉了雪蓮羹。”
那半塊玉佩的事,終究被甜香蓋了過去。
冬雪初落時,千仞寒的箭術(shù)已能與光翎拆上十招。他射出的箭總帶著鏡光,時而折射,時而分裂,連雄獅斗羅都得用巨錘擋上幾下才敢靠近。
這日練完箭,千道流突然叫住他們:“明日隨我去獵魂森林,你們該獲取第四魂環(huán)了?!?/p>
千仞雪的眼睛亮起來,千仞寒卻注意到大供奉的袍角沾著片不屬于供奉殿的黑色羽毛——那羽毛泛著金屬光澤,倒像是……武魂殿死士的標志。
深夜,千仞寒悄悄溜到演武場。月光下,青鸞斗羅正站在靶場邊,指尖青芒纏著一支黑色箭矢。見他來,青鸞并未隱瞞:“武魂殿最近在獵魂森林邊緣布了暗哨,大供奉是想借取魂環(huán)的機會,讓你們見見真正的戰(zhàn)場。”
千仞寒握緊了腰間的箭囊:“是比比東的意思?”
“她需要天使一族的力量,卻又忌憚你們太強。”青鸞的聲音很輕,“但你記住,無論她做什么,供奉殿永遠是你們的后盾?!?/p>
他抬手,一片帶著暖意的鸞羽落在千仞寒掌心,“這羽毛能在危急時替你擋一次攻擊,別讓小雪知道——她要是看見,又該擔心了?!?/p>
千仞寒將鸞羽收好,轉(zhuǎn)身時看見廊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。千仞雪抱著件厚披風,金發(fā)上落著細雪:“我就知道你在這?!?/p>
她把披風裹在他身上,指尖觸到他冰涼的耳尖,“明日要去獵魂森林,我們得養(yǎng)足精神?!?/p>
少年望著她眼里的星光,突然笑了:“等我獲取第四魂環(huán),就用鏡子給你折一支永不融化的雪箭?!?/p>
“才不要,”千仞雪撇嘴,卻忍不住笑,“你的鏡子那么硬,扎到手怎么辦?”
兩人并肩往回走,披風的邊緣掃過雪地,留下兩行淺淺的腳印。千仞寒悄悄摸了摸藏在懷里的鸞羽,鏡面上的銀紋在月光下輕輕閃爍——他知道前路不會平坦,但只要身邊有她,有供奉殿的燈火,再深的黑暗,總能照出一條路來。
獵魂森林的晨光里,千道流望著兩個躍躍欲試的身影,素白長袍拂過沾雪的枯枝。金鱷、青鸞、雄獅、月關(guān)分立兩側(cè),光翎正把一支刻著星紋的箭塞進千仞寒手里:“記住,箭尖要對著敵人的破綻,而不是心臟——真正的強者,從不會輕易取人性命?!?/p>
千仞寒握緊那支箭,鏡形態(tài)在晨光中展開,映出身后眾人的身影。千仞雪展開六翼,金色光羽落在他的鏡面上,像一層溫暖的鎧甲。
遠處的密林深處,幾道黑色身影隱在樹后,望著那片耀眼的光,握緊了腰間的令牌。
而千仞寒抬頭時,恰好看見鏡中折射出的暗哨影子。他嘴角微揚,對千仞雪眨了眨眼——這趟獵魂森林之行,或許比想象中更有趣。
獵魂森林的晨霧還沒散盡,千仞寒的鏡面就映出了第三道暗哨的影子。他故意放慢腳步,等千仞雪的金翼擦過身邊時,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:“左前方十七步,樹洞里藏著東西?!?/p>
千仞雪指尖凝起一縷金光,看似隨意地拂過身旁的灌木,金色魂力卻像細針般刺向樹洞。
只聽“悶哼”一聲,一道黑影從樹后踉蹌沖出,剛要捏碎傳訊符,就被千仞寒甩出的箭矢釘住手腕。
“武魂殿的暗哨,動作倒是越來越糙了?!毙郦{斗羅扛著巨錘走過來,看都沒看那哀嚎的黑衣人,“小少爺這箭法,總算沒丟光翎的臉?!?/p>
千仞寒收回箭,鏡面在晨光里轉(zhuǎn)了個圈,將四周百米內(nèi)的動靜掃了個遍:“還有五個,藏在西北方向的荊棘叢里?!?/p>
千道流緩步上前,素白的袍角不染塵埃:“留活口?!?/p>
話音未落,金鱷斗羅已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。鎧甲碰撞聲混著荊棘斷裂的脆響傳來,不過片刻,就拎著五個被捆得結(jié)結(jié)實實的黑衣人回來,每人脖子上都留著道淺淺的爪痕——那是他故意收了九成九力的結(jié)果。
“說,誰派你們來的?”金鱷的靴尖碾過其中一人的手背,聲音冷得像淬了冰。
黑衣人咬著牙不肯開口,千仞寒忽然蹲下身,將鏡子湊到他眼前。鏡面里映出的不是人臉,而是荊棘叢深處的一幕:十幾個暗衛(wèi)正圍著一頭受傷的四眼靈貓,魂導器的寒光在貓崽身上晃來晃去。
“那是……”千仞雪的金眸驟然收緊。四眼靈貓是極罕見的精神系魂獸,尤其擅長強大的精神攻擊,對她的天使武魂極有益處。
“想拿魂獸當誘餌,引我們單獨行動。”千仞寒收起鏡子,聲音里帶著少年人少有的冷意,“可惜,他們算錯了一步——我的鏡子,能照到他們藏起來的齷齪?!?/p>
那黑衣人臉色煞白,剛要嘴硬,就被青鸞斗羅的鸞羽纏住了脖頸。青芒閃爍間,他眼底的掙扎漸漸褪去,喃喃道:“是……是教皇殿的命令,要……要看看兩位小殿下的實力底線……”
千道流的目光落在遠處的荊棘叢,聲音平靜無波:“月關(guān),處理干凈。”
月關(guān)輕揮衣袖,粉色的花瓣如細雨般落下。那些黑衣人很快軟倒在地,陷入沉睡,花瓣則順著他們的衣袍縫隙滲入,悄悄抹去了關(guān)于這場相遇的記憶。
他轉(zhuǎn)身時,見千仞雪正撫摸著四眼靈貓的傷口,輕聲道:“這小家伙的魂環(huán)年限剛好適合你,就它吧?!?/p>
千仞雪抬頭,金眸里閃著驚喜:“真的可以嗎?”
“精神系魂獸本就該配天使武魂?!惫怍岫妨_的箭尖挑開一片擋路的荊棘,“倒是你哥哥,得找個能扛住他鏡淵囚牢反噬的家伙?!?/p>
話音剛落,森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。千仞寒的鏡面瞬間亮起,映出一頭通體覆蓋著黑曜石般鱗片的巨蜥,背上還生著三對膜翼,正是八萬年魂獸——黑曜翼蜥。
“這東西的鱗片能反彈精神力,剛好克制你的鏡像虛影。而且攻擊力極強,你將有八成的幾率獲得一個屏蔽精神力且?guī)е粜缘幕昙?。”金鱷斗羅摩拳擦掌,“小子,敢不敢試試?”
千仞寒握緊了箭囊,鏡面上的銀紋突然劇烈閃爍:“有何不敢?”
他身形一晃,鏡淵囚牢驟然展開。數(shù)據(jù)流如潮水般涌向黑曜翼蜥,卻在觸及鱗片的剎那被彈了回來。
千仞寒早有準備,借著反彈的力道旋身躍起,箭矢帶著鏡光射向巨蜥膜翼的薄弱處。
“不錯,懂得借勢了?!惫怍岫妨_點頭,卻悄悄將一支備用箭搭在弦上——那箭尾纏著他的本命魂力,必要時能替千仞寒擋下致命一擊。
千仞雪站在圈外,羽翼展開,金色魂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地面。她沒去幫千仞寒攻擊,而是用天使之力安撫著周圍被驚動的魂獸,免得它們攪亂戰(zhàn)局。
激斗半個時辰后,黑曜翼蜥終于哀鳴著倒下。千仞寒扶著膝蓋喘氣,鏡面上的銀紋卻比任何時候都亮。當?shù)谒幕戥h(huán)從巨蜥體內(nèi)升起,墨色的光環(huán)與他原有的魂環(huán)交相輝映時,連千道流都微微頷首:“這魂環(huán),與你相得益彰?!?/p>
千仞寒剛吸收完魂環(huán),就被千仞雪拽到身邊。她指尖的金光落在他滲血的肩頭,嗔怪道:“明明可以等我們幫忙,偏要自己硬扛?!?/p>
“不硬扛怎么知道極限在哪?”少年笑著晃了晃鏡子,鏡面突然映出她背后的景象——不知何時,千仞雪的六翼邊緣,竟多了圈淡淡的銀輝,“你看,你的魂力里,也有我的鏡子光了?!?/p>
千仞雪愣了愣,隨即臉頰微紅,轉(zhuǎn)身去看那頭剛蘇醒的四眼靈貓,假裝沒聽見雄獅斗羅的低笑。
返程時,月關(guān)突然停下腳步,望著密林深處道:“有人跟著?!?/p>
金鱷斗羅冷哼一聲就要回頭,卻被千道流按?。骸安槐??!彼ь^望向天際,云層深處似乎有紫影一閃而過,“讓她看著吧。有些路,總得讓他們自己走?!?/p>
千仞寒悄悄展開鏡形態(tài),這一次,他沒去看那道若隱若現(xiàn)的紫影,而是將鏡面對準了身邊的千仞雪。
夕陽穿過鏡光,在她金色的發(fā)間織出一張溫暖的網(wǎng),連飄落的銀杏葉都染上了淡淡的銀輝。
他知道,那道紫色的目光或許還會追隨很久,武魂殿的暗流也從未真正平息。但只要身邊的人還在,只要供奉殿的燈火還亮著,他鏡子里映出的,就永遠會是光。
佑子感謝況來的十朵花花,感謝行平卉的十朵花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