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風管道狹窄、冰冷，充斥著濃重得令人窒息的鐵銹和灰塵氣味。絕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，包裹著我。身后，合金蓋板滑動的摩擦聲徹底消失，意味著退路已斷。前方，是未知的深淵。
“嗒…嗒…嗒…”
沈鐸的腳步聲，清晰、穩(wěn)定，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從容，在蓋板外響起。他停在管道口外了。沒有立刻鉆進來，但那種無形的、冰冷的壓迫感，如同實質的潮水，順著管道洶涌灌入，擠壓著我每一寸神經(jīng)。
我蜷縮在冰冷的管道里，身體因恐懼和之前的劇痛而無法控制地顫抖。手掌和小腿的傷口在粗糙的金屬內壁上摩擦，帶來火辣辣的刺痛。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吸進嗆人的灰塵，引發(fā)劇烈的咳嗽，又被我死死捂住嘴，憋得胸口炸裂般的疼。
陳嶼……最后那聲凄厲到靈魂深處的慘嚎，和他無聲抽搐、瀕死的模樣，如同燒紅的烙鐵，反復燙在我的視網(wǎng)膜上。那不是備份，不是標本。那是他。是我愛的那個人，在沈鐸那個魔鬼手中承受著非人的折磨！憤怒和悲痛如同巖漿在血管里奔涌，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。
就在這時，一個極其微弱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、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識碎片，輕輕地拂過我的腦海：
“……別……哭……”
那感覺太微弱了，像是信號不良的無線電波，隨時會中斷。是陳嶼！是他殘留的意識！
“陳嶼！” 我在心里瘋狂地吶喊，“你在哪？你怎么樣了？！” 沒有回應。只有一片死寂的虛無，和那幾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微弱存在感。他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，卻還在試圖安慰我……這個認知讓我的心臟痛得幾乎痙攣。
“滋啦……”
一陣極其輕微、仿佛指甲刮過金屬的噪音，毫無征兆地在我意識深處響起。非常短暫，一閃即逝。緊接著，一種奇異的、冰冷的觸感，如同無形的數(shù)據(jù)流，瞬間掃過我的大腦皮層。
“目標……定位……失敗……” 一個平板、毫無情緒波動的童音碎片，混雜著電流雜音，突兀地侵入。
是那個十二歲的克隆體！
“能量……核心……干擾……源……” 另一個更加混亂、仿佛由無數(shù)碎片強行拼湊起來的青年聲音疊加進來，帶著一種非人的機械感。
“優(yōu)先……清除……威脅……” 一個中年克隆體的冰冷聲線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。
“滋啦……滋啦……” 噪音更大了，像信號被強力干擾。
這些意識碎片如同冰冷的鋼針，毫無預兆地刺入我的思維，又瞬間消失。它們混亂、破碎、彼此沖突，卻又詭異地指向同一個目標——沈鐸。它們似乎正在嘗試定位我，但被什么干擾了，無法精確鎖定，內部也在為優(yōu)先級爭執(zhí)。它們不是完整的“人”，更像是一群被激活的、帶著原始指令和混亂意識的殺戮程序！
管道外，沈鐸的腳步聲依舊沒有移動。但他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。管道口外傳來一聲極輕的、帶著金屬質感的“滴”聲。隨即，一種無形的、冰冷的“掃描”感，如同探照燈般穿透了厚厚的管道金屬壁，瞬間籠罩了我全身！每一個毛孔都仿佛被冰冷的針扎過！
是某種探測設備！他在定位我的精確位置！
死亡的陰影再次扼緊喉嚨！我顧不上思考那些混亂的意識碎片，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！我手腳并用，用盡全身力氣，在狹窄冰冷的管道里向前爬去！膝蓋和手肘在粗糙的金屬壁上摩擦，傷口再次崩裂，溫熱的液體浸透了衣料?；覊m嗆入口鼻，引發(fā)劇烈的咳嗽，又被我死死壓抑成痛苦的悶哼。管道狹窄得幾乎無法轉身，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金屬擠壓的呻吟。
爬！只能向前爬！
“嗡……”
管道深處，似乎傳來極其微弱、如同巨大機械運轉的低沉震動。那震動通過金屬管壁傳遞到我的身體上，帶著一種沉悶的節(jié)奏感。有風了！一股微弱但持續(xù)的、帶著更深寒意和機油味道的氣流，從前方的黑暗中吹拂而來！
有出口！
希望如同黑暗中搖曳的火苗，微弱卻頑強。我咬緊牙關，忍受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，朝著氣流的方向拼命加速！
身后的壓迫感驟然增強！沈鐸動了！
“呼——”
一股強勁的氣流猛地從管道口灌入！伴隨著一種令人頭皮發(fā)麻的、金屬摩擦的“沙沙”聲！那聲音極快，如同一條冰冷的金屬巨蛇在管道內高速游弋！
他進來了！而且速度遠超我的想象！
“晚……右……岔路……快……” 那個屬于“陳嶼”的、極度虛弱疲憊的意識碎片，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，再次掙扎著傳遞過來，帶著一種燃燒靈魂般的急迫！
右！岔路！
我猛地抬頭，在手機屏幕碎裂、僅剩微弱光芒的照射下，前方管道壁上，一個不起眼的、更小的圓形岔口赫然出現(xiàn)在視野邊緣！直徑比主管道小得多，只能勉強容我擠進去！
沒有時間猶豫！我手腳并用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向那個岔口！身后的“沙沙”聲已經(jīng)近在咫尺！冰冷的氣流幾乎噴到我的后頸！
我猛地將上半身擠進那個狹窄的圓形岔口！冰冷的金屬邊緣狠狠刮蹭著肩膀和肋骨，帶來尖銳的疼痛！我拼命扭動身體，不顧一切地向里鉆！
就在我整個身體剛剛完全縮進岔口，雙腳離開主管道的瞬間——
“嗖！”
一道刺目的、幽藍色的光束，如同死神的鐮刀，無聲無息地擦著我剛才停留的位置射過！狠狠打在岔口對面的管道內壁上！
“滋——！”
刺耳的灼燒聲響起！厚實的合金管壁瞬間被洞穿一個焦黑的小孔！孔洞邊緣的金屬被瞬間融化、沸騰，發(fā)出暗紅色的光芒，空氣中彌漫開刺鼻的金屬燒熔和臭氧混合的怪味！
****！
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！如果不是陳嶼那千鈞一發(fā)的提醒，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被燒穿了！
岔口狹窄異常，我?guī)缀醣豢ㄔ谥虚g，動彈不得。我死死屏住呼吸，心臟狂跳得如同要從喉嚨里蹦出來。手機微弱的光線下，能看到主管道內，一個高大的、穿著黑色作戰(zhàn)服的身影，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，無聲地滑行到了岔口外。
沈鐸停住了。他微微側頭，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探針，穿透黑暗，落在我藏身的岔口。他手中握著一把造型奇特、線條流暢的黑色武器，槍口還殘留著一絲幽藍的光芒。
他沒有立刻攻擊。似乎在評估，或者在……等待什么。
死寂。只有管道深處傳來的、更加清晰的低沉嗡鳴，和我自己無法抑制的、如同破風箱般的粗重喘息。
“滋啦……目標……鎖定……清除指令……” 那個十二歲克隆體平板冰冷的聲音碎片，再次刺入我的意識，比之前清晰了一些，帶著一種機械的殺意。但緊接著，“滋啦……節(jié)點……受損……干擾……拒絕……” 另一個混亂的青年聲音碎片強行插入，帶著抗拒。
“滋啦……能量……核心……必須……保護……” 中年克隆體的冰冷聲線再次強調。
它們還在爭執(zhí)！它們的目標似乎分裂了！一部分想執(zhí)行清除我的指令，一部分卻被“能量核心”吸引了注意，還有一部分在抗拒！這種混亂似乎干擾了它們的統(tǒng)一行動，也……干擾了沈鐸？
沈鐸站在岔口外，微微皺了下眉。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某種無形的干擾。他抬起左手，看了一眼腕表。暗銀色的表盤上，幾個微小的指示燈在快速閃爍著詭異的紅光和綠光，似乎在進行著某種復雜的運算和對抗。
機會！
趁著這短暫的僵持和混亂，我強忍著肋骨被擠壓的劇痛，用盡全身力氣，在狹窄的岔口里奮力向前蠕動！每前進一寸都異常艱難，冰冷的金屬刮擦著皮膚，帶來火辣辣的痛楚。管道深處傳來的嗡鳴聲越來越響，帶著一種奇異的、仿佛能穿透靈魂的震動頻率。
爬！爬出去！
“嗡……嗡……”
那震動越來越強，如同某種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的心跳。它不再只是通過金屬管壁傳遞，更像是直接在我骨骼里、在血液里共鳴！一種難以言喻的眩暈感襲來，眼前的黑暗仿佛開始旋轉，耳邊響起低沉的、如同無數(shù)人竊竊私語的幻聽。
“晚晚……”
一個極其微弱、卻無比清晰的聲音，帶著無法形容的疲憊和一絲……難以察覺的溫柔，輕輕拂過我的意識。是陳嶼！不再是碎片，更像是一縷完整的、卻極度虛弱的意識！
“核心……在下面……” 他的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，仿佛隨時會消散，“震動……是它的……心跳……也是……枷鎖……”
“沈鐸……在找它……也在……怕它……”
“去……那里……只有……那里……能……干擾他……”
“小心……它……也在……蘇醒……”
他的話如同迷霧中的燈塔，卻又充滿了更深的未知和恐懼。核心？枷鎖？沈鐸害怕的東西？正在蘇醒？
身后的岔口外，沈鐸似乎做出了決定。他沒有再嘗試攻擊岔口，而是猛地轉身，沿著主管道，朝著更深處、那低沉嗡鳴傳來的方向，以驚人的速度滑行而去！他放棄了對我這個“次要目標”的糾纏，轉向了更重要的東西——那個“核心”！
危機暫時解除，但更大的恐懼攫住了我。沈鐸的目標變了。他要去的，也正是陳嶼指引我的方向！那個正在蘇醒的、讓沈鐸也感到忌憚的“核心”！
岔口在前方似乎變得稍微寬敞了一些。我手腳并用，奮力向前。不知爬了多久，仿佛穿越了一個世紀的黑暗和窒息，前方終于出現(xiàn)了一絲微弱的光芒！
不是出口的光，而是一種……暗紅色的、如同生物血管般脈動的幽光！
嗡鳴聲已經(jīng)震耳欲聾，整個管道都在劇烈顫抖！那暗紅色的光芒越來越亮，帶著一種詭異的、令人心悸的生命力。
終于，我爬到了岔口的盡頭。
眼前豁然開朗，卻又瞬間將我拖入更深的地獄圖景。
這是一個相對較小的、穹頂狀的附屬空間。但它的景象，比之前的主實驗室更加令人毛骨悚然！
空間中央，并非巨大的玻璃艙，而是一個由無數(shù)扭曲盤繞的、仿佛生物血管和金屬管線強行融合而成的巨大“心臟”！那些粗壯的、搏動著的“血管”呈現(xiàn)出暗紅近黑的色澤，表面覆蓋著一層類似生物薄膜的、半透明的東西，里面流淌著粘稠的、散發(fā)著猩紅光芒的液體！每一次搏動，都伴隨著沉悶如雷的“咚！”聲，整個空間隨之劇烈震顫！刺目的紅光就是從這里散發(fā)出來的，映照得整個空間如同煉獄！
這就是“核心”！那個發(fā)出巨大嗡鳴和心跳的源頭！那搏動的紅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、仿佛能吸走靈魂的冰冷邪異！
而在搏動的巨大“心臟”下方，環(huán)繞著它的基座，赫然矗立著七座小型化的、如同墓碑般的金屬基臺！每一座基臺上，都靜靜躺著一個……人！
不，不是人！
是七個赤裸的、閉著眼睛的軀體！他們的面容……赫然就是那七個玻璃艙中“陳嶼”的翻版！從少年到中年！但這里的“他們”，身體呈現(xiàn)出一種病態(tài)的、毫無血色的蒼白，皮膚下沒有一絲生命的紅潤，更像是……被抽干了生命精華的蠟像！無數(shù)細如發(fā)絲的、閃爍著幽藍光芒的神經(jīng)探針，密密麻麻地刺入他們頭顱的各個部位，另一端則連接著上方那搏動著的巨大暗紅“心臟”！
他們像是七具被釘在祭壇上的、為那恐怖核心提供“燃料”或“接口”的活體標本！或者說……是意識網(wǎng)絡的“物理錨點”！
巨大的視覺沖擊和心靈震撼讓我瞬間僵在原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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