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。

咳嗽平息后，他顫抖著，極其緩慢地移開手掌。

慘淡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，照在他攤開的掌心。

一片刺目的、粘稠的、暗紅色的血跡，赫然其上！

顧清淮的瞳孔驟然收縮！所有的僥幸和幻想，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！冰冷徹骨的絕望如同無數(shù)根鋼針，瞬間刺穿了他的四肢百骸！他死死地盯著掌心那抹刺眼的紅，身體抖得如同風(fēng)中落葉。

就在這時，寂靜的深夜里，公寓大門外，傳來了極其輕微、卻無比清晰的——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！

咔噠。

是傅硯辭！他提前回來了！

顧清淮猛地抬頭，驚恐絕望的目光死死盯向臥室房門的方向。喉嚨里還殘留著濃重的血腥味，掌心的血跡如同烙鐵般滾燙。他想喊，想阻止，想讓他別進來！但巨大的恐懼和身體的虛弱讓他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，只能眼睜睜地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，帶著風(fēng)塵仆仆的疲憊，還有壓抑不住的、即將歸家的急切和溫柔，一步一步，清晰地穿過玄關(guān)，朝著臥室的方向，越來越近……

門把手，被輕輕轉(zhuǎn)動。

“咔噠?！?/p>

鑰匙轉(zhuǎn)動鎖芯的輕響，在死寂的公寓里如同驚雷炸開，狠狠劈在顧清淮瀕臨崩潰的神經(jīng)上！

是硯辭！他回來了！提前回來了！

門軸發(fā)出輕微的摩擦聲，玄關(guān)處涌入一股帶著室外寒意的、微涼的氣流，隨之而來的，是那刻入骨髓的、屬于傅硯辭的、混合著消毒水和淡淡雪松冷冽的氣息。只是這一次，那氣息里還裹挾著長途跋涉的風(fēng)塵仆仆，以及一種壓抑不住的、近乎灼熱的歸家心切。

腳步聲響起，沉穩(wěn)、清晰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，穿透客廳的黑暗，一步，一步，堅定地朝著臥室的方向走來。

“清淮？”傅硯辭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，帶著兩個月生死相隔后終于觸摸到歸處的、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和思念，“我回來了?！?/p>

聲音越來越近，就在門外！

不！不要進來！顧清淮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，幾乎要破膛而出！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巨手，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！他想尖叫，想阻止，想讓他轉(zhuǎn)身離開這個可能已經(jīng)被污染的空間！但他渾身冰冷僵硬，喉嚨里除了濃重的血腥味和火辣辣的劇痛，發(fā)不出一絲聲音！

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，在慘淡的月光和門外客廳透進的微光交織下，臥室的門把手被輕輕壓下，然后——

門，開了。

傅硯辭高大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門口，逆著微弱的光線，如同一個風(fēng)塵仆仆、卻終于歸航的剪影。他身上還穿著離開那天的深色羽絨服，肩頭似乎還沾著遠方的風(fēng)霜，臉上帶著長途飛行的疲憊，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掃向床鋪、尋找愛人身影的瞬間，卻亮得驚人，里面燃燒著跨越生死、終于歸家的狂喜和如釋重負！

“清淮……”

喜悅的呼喚僅發(fā)出一個音節(jié)，便如同被無形的冰錐狠狠釘住，凍結(jié)在喉嚨深處！

傅硯辭臉上的所有表情——那長途跋涉的疲憊，那劫后余生的慶幸，那即將見到愛人的狂喜——在看清床上景象的瞬間，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轟然碎裂！

顧清淮蜷縮在床邊冰冷的地板上，像一只被遺棄的、瀕死的幼獸。月光勾勒出他蒼白如紙、布滿冷汗的側(cè)臉。他痛苦地佝僂著身體，一只手死死地捂著嘴，指縫間……指縫間赫然滲出刺目的、粘稠的暗紅！另一只手無力地攤開在地板上，掌心向上，一片尚未干涸的、同樣刺目的血跡，在慘淡的月光下，如同地獄的烙印，狠狠灼燒著傅硯辭的視網(wǎng)膜！

濃重的、令人作嘔的鐵銹腥甜氣息，在臥室冰冷的空氣里彌漫開來，取代了所有歸家的暖意。

時間，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、凝固。

傅硯辭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！那雙剛剛還盛滿歸家喜悅的眼眸，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！里面翻涌起驚濤駭浪般的驚恐、難以置信和瞬間席卷而來的、足以摧毀一切的巨大恐懼！兩個月來在W市ICU見慣了死亡和絕望的神經(jīng)，在這一刻被眼前景象帶來的沖擊狠狠撕裂！

“清淮——?。?！”

一聲撕心裂肺、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，猛地從傅硯辭胸腔里爆發(fā)出來！那聲音里蘊含的恐懼和劇痛，穿透了公寓的墻壁，足以令聞?wù)咝哪懢懔眩?/p>

所有的疲憊、所有的歸家喜悅，瞬間被拋到九霄云外！傅硯辭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向顧清淮！他甚至來不及脫掉沾滿外界塵埃的外套！高大的身軀帶著巨大的沖力，幾乎是撲跪在冰冷的地板上，一把將蜷縮顫抖的顧清淮緊緊抱進懷里！

“清淮！看著我！清淮！”傅硯辭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，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恐懼。他顫抖的手指用力地、近乎粗魯?shù)仃_顧清淮死死捂著嘴的手！

更多的暗紅色血跡沾滿了顧清淮的下巴和手指！那刺目的紅，如同滾燙的烙鐵，狠狠燙在傅硯辭的心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