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港市法醫(yī)中心的解剖室終年彌漫著福爾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,即使窗外是連綿的陰雨,室內也永遠亮如白晝。丁程鑫脫下濕漉漉的勘查服,換上無菌手術衣,動作流暢而精準。尸體已經被清洗過表面的污垢和腐敗物,但“巨人觀”并未消退,腫脹的軀體依然呈現出一種令人不適的青綠色。
劉耀文站在解剖臺旁,皺著眉頭看著丁程鑫拿起手術刀。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,面對真刀真槍的搏斗眼睛都不眨,但近距離觀看解剖還是有些不適應,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。
“忍著點。”丁程鑫頭也沒抬,語氣平淡,“不想吐就別看消化道?!?/p>
“誰、誰想吐了!”劉耀文梗著脖子反駁,但視線還是很誠實地避開了尸體腹部。
丁程鑫不再理會他,手持解剖刀,沿著尸體正中線從胸骨切跡向下劃至恥骨聯合。腐敗氣體伴隨著一股更強烈的惡臭瞬間溢出,劉耀文猛地捂住口鼻,臉色發(fā)白。丁程鑫卻像毫無所覺,專注地分離著皮下組織。
“死者胸腹腔臟器高度腐敗,肝臟呈泥狀液化,脾臟縮小?!彼贿叢僮饕贿吙谑觯衷谂钥焖儆涗?,“心包膜下可見點狀出血,符合窒息死亡特征。”
他用鑷子夾起一小塊心肌組織,放在載玻片上:“取心血樣本,加急做毒物分析,重點排查氰化物、有機磷農藥?!?/p>
“丁哥,”劉耀文忍不住問,“你之前說尸斑顏色不對,真的是氰化物?”
“需要化驗確認。”丁程鑫用探針探查著死者的呼吸道,“但看這口腔黏膜的櫻桃紅色斑點,可能性很大?!彼D了頓,目光落在死者的胃部,“準備打開胃腔?!?/p>
解剖刀劃開胃壁的瞬間,一股酸腐的食物殘渣氣味混合著毒氣撲面而來。劉耀文再也忍不住,捂著嘴沖到墻角的垃圾桶旁干嘔起來。
丁程鑫眉頭微蹙,但手上的動作沒停:“記錄:胃內容物為未完全消化的海鮮類食物,可見蝦殼、蟹肉纖維。胃黏膜充血水腫,有出血點。”他用勺子小心提取了部分胃內容物,“這個要重點化驗,可能含有毒物殘留。”
處理完消化系統(tǒng),丁程鑫將注意力轉移到死者的手部。他再次用放大鏡仔細觀察指甲縫里的綠色纖維:“這些纖維不是普通的植物莖葉,結構更像是某種水生植物的根須。”他小心地將纖維樣本放入證物袋,“讓張真源看看,能不能比對出具體種類。”
就在這時,解剖室的門被輕輕推開,馬嘉祺走了進來,手里拿著一份文件:“賀峻霖查到了林晚失蹤前的最后通話記錄,以及她的社交媒體動態(tài)?!?/p>
丁程鑫直起身子,摘下手套,接過文件翻看:“林晚……27歲,星語珠寶店店員,失蹤前三天曾在朋友圈發(fā)過一張海邊日落的照片,定位是‘星港紅樹林濕地公園’?!?/p>
“紅樹林?”馬嘉祺眼神一凝,“她指甲里的纖維會不會和那里有關?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丁程鑫點頭,“我剛才初步觀察,纖維的微觀結構和紅樹林常見的秋茄根系纖維有幾分相似,但需要張真源做進一步的光譜分析?!?/p>
“張真源那邊有消息嗎?”
“剛給他發(fā)了樣本照片,他說正在分析金屬扣上的漆皮成分。”丁程鑫走到洗手池邊,用消毒水反復沖洗雙手,“對了,死者右顳部的撞擊傷,我仔細檢查過,不是主要致死原因,更像是被控制時造成的。真正的死因,大概率是氰化物中毒。”
“氰化物……”馬嘉祺喃喃自語,“化工區(qū)附近倒是有幾家生產相關化學品的工廠,但管控都很嚴格?!?/p>
“所以兇手要么是內部人員,要么有渠道非法獲取?!倍〕迢谓庀驴谡?,露出一張因長時間專注而略顯蒼白的臉,“另外,死者的子宮內有近期流產的痕跡,大概一到兩個月前。這個信息可能對排查社會關系有幫助?!?/p>
馬嘉祺眼神微沉:“流產……賀峻霖,把這個信息加進去,重點查林晚失蹤前接觸過的男性,特別是知道她懷孕的人?!彼贸鍪謾C撥通電話,“嚴浩翔,你那邊怎么樣?”
電話那頭傳來嚴浩翔帶著點痞氣的聲音:“組長,我在鐵道附近問了一圈,沒什么有用的線索。不過我剛才路過化工區(qū)南門,發(fā)現一家廢棄的涂料廠好像有點不對勁,外墻有新的輪胎印,而且圍欄上的鐵絲網被剪開了一個小口?!?/p>
“地址發(fā)我,我和張真源馬上過去?!瘪R嘉祺當機立斷,“丁程鑫,尸體后續(xù)處理交給你,盡快出毒物分析報告。劉耀文,你去一趟星語珠寶店,了解林晚的工作情況和人際關系,特別是她失蹤前有沒有異常表現?!?/p>
“明白!”劉耀文終于不用待在解剖室,如蒙大赦,轉身就跑。
馬嘉祺剛要走,丁程鑫突然叫住他:“馬嘉祺?!?/p>
“嗯?”
丁程鑫看著解剖臺上覆蓋著白布的尸體,聲音低沉了些:“死者的手腕和腳踝,除了捆綁痕跡,我還發(fā)現了一些非常淺的、不規(guī)則的劃痕,像是被某種粗糙的繩子反復摩擦造成的。這不太像普通的綁架囚禁,倒像是……”他頓了頓,“像是被長期控制在某個地方?!?/p>
馬嘉祺眼神一凜:“你的意思是,她可能被囚禁了一段時間才被殺?”
“從捆綁痕跡的陳舊程度和愈合情況來看,有這個可能。”丁程鑫嘆了口氣,“而且,她的牙齒磨損很嚴重,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程度,更像是長期精神緊張導致的磨牙。這個女孩,死前可能遭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?!?/p>
馬嘉祺沉默片刻,拍了拍丁程鑫的肩膀:“辛苦了。盡快把報告給我?!?/p>
與此同時,特偵組技術實驗室里,張真源正戴著防塵面罩,專注地操作著掃描電子顯微鏡。金屬扣上的紅色漆皮樣本被放在載物臺上,在高倍放大下呈現出復雜的微觀結構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喃喃自語,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,調出數據庫比對,“這種漆皮含有特殊的鋁粉和熒光劑,是‘虹彩’涂料公司去年推出的一款汽車專用漆,顏色代碼RC-76,俗稱‘烈焰紅’。”
他拿起另一個證物袋,里面是從死者指甲里提取的綠色纖維:“接下來看你了,小家伙?!?/p>
纖維在顯微鏡下顯示出獨特的細胞結構,細胞壁加厚,含有大量的通氣組織。張真源一邊觀察一邊記錄:“纖維長度約2-3毫米,細胞呈長柱形,具單紋孔,含有葉綠體殘留……這確實是紅樹林植物的根須纖維,而且……”他放大圖像,“看這里,纖維表面附著的沉積物里,檢測到了高濃度的重金屬離子,主要是鉛和鎘?!?/p>
“重金屬?”賀峻霖不知何時湊了過來,手里端著一杯熱咖啡,“紅樹林濕地不是保護區(qū)嗎?怎么會有重金屬污染?”
“保護區(qū)周邊不一定完全純凈?!睆堈嬖凑卵坨R揉了揉眉心,“如果纖維來自林晚朋友圈照片里的紅樹林,那說明那里的水質可能受到了附近化工區(qū)的污染。或者……”他眼神一亮,“兇手囚禁她的地方,可能就在重金屬污染源附近,而她在掙扎中抓到了那里生長的紅樹植物?!?/p>
“有點繞啊源哥?!辟R峻霖撓了撓頭,“不過我這邊有新發(fā)現!林晚失蹤前一周,給一個叫‘陳峰’的人轉過一筆錢,數額是五萬二,附言‘分手費’。而且她最后一通電話,就是打給這個陳峰的,通話時長三分鐘?!?/p>
“陳峰?”張真源立刻來了精神,“查他的背景了嗎?”
“正在查呢!”賀峻霖坐回自己的電腦前,手指在鍵盤上飛舞,“喲呵,這位陳先生大有來頭啊!星港化工集團的技術部主管,負責氰化物相關產品的研發(fā)和管理?!?/p>
“氰化物……技術主管……”張真源猛地站起來,“馬哥剛說嚴浩翔發(fā)現化工區(qū)附近有個廢棄涂料廠不對勁,這個陳峰的公司就在化工區(qū)里!”
“?!辟R峻霖的電腦發(fā)出一聲提示音,“查到了!陳峰名下有一輛紅色的改裝越野車,登記的車漆顏色……正是RC-76烈焰紅!”
幾乎在同一時間,馬嘉祺的手機響了,是嚴浩翔打來的:“組長!我進了那個廢棄涂料廠,里面有個地下倉庫,地上全是腳印和捆綁用的繩子,還有……墻上貼著林晚的照片!”
馬嘉祺眼神瞬間銳利起來:“嚴浩翔,你立刻撤出,在附近隱蔽監(jiān)視,不要打草驚蛇!我和張真源馬上到!通知劉耀文,讓他從珠寶店直接去陳峰的公司,別讓他跑了!”
掛了電話,馬嘉祺看向窗外依舊連綿的雨幕,低聲道:“看來,這場雨,快要停了?!?/p>
而此刻,在星港化工集團的辦公樓里,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窗前,看著樓下逐漸聚集的警車,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。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金屬瓶,里面裝著無色透明的液體,正是高純度的氰化鉀。
“游戲,才剛剛開始呢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