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1】
明然是被沉悶的撞擊聲喚醒的。
狹小逼仄的空間讓他有些喘不上氣,他下意識地想抬手,手肘卻撞在冰冷堅(jiān)硬的木頭上。
棺材?
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,第一時間伸手摸向腰間的佩囊,卻什么也沒摸到。
壞了,佩囊不見了。
這下可惹禍了,他在心里想到。
他的手指在黑暗中地摸索,頭頂?shù)墓咨w冰冷、嚴(yán)絲合縫。
他試著向上推了推,厚實(shí)的棺蓋仿佛鐵鑄的囚籠,紋絲不動,只有耳邊棺木沉悶、頑固的回響。
他不死心地踢了踢沉重的棺蓋,還沒有封死。
“什么聲音?”
正在棺材外邊釘釘子的男人疑惑道。
他雙手撐住棺板,全身肌肉繃緊,調(diào)整好姿勢后猛地向上狠狠蹬踹出去。
一聲遠(yuǎn)比之前任何撞擊都要大的聲響從棺材內(nèi)傳開,反作用力震得他雙腿發(fā)麻,腳踝劇痛。
但他這會也顧不上腿腳的疼痛,立刻再次蜷縮蓄力,雙腳抵在棺蓋邊緣更靠近縫隙的位置,又蹬了一次。
頭頂?shù)墓咨w伴隨著一聲木頭斷裂的脆響斜斜地歪向一邊。
接著,棺材旁邊的男人,就傻呆呆地看著明然的上半身探出了棺材,爬了出來。
“你,你……”
那人嚇得癱坐在地上。
“是誰讓你來這的?”
明然冷著臉地拔出匕首,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。
“爺,爺,饒命,我只是個送棺的,棺材里,棺材里本來是個女人,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,救命啊,救…”
送棺人說著說著,突然大聲求救起來,明然見狀,將他拍暈了過去。
明然有些釀蹌地往前走,推開門,門外竟像洞穴一般,還能聽到淅瀝瀝的水流聲,這竟是一條河。
昏睡前的記憶像大雨前的魚一樣,一個接一個地浮出水面。
燈會、佩囊、顧家小姐……
他本應(yīng)該按照自家哥哥明聶的吩咐,陪顧家二小姐游街,途經(jīng)寒煙樓時幫他哥取走一個佩囊回去。
他也確實(shí)這樣做了,只是回去的路上,他在街上見到了一個人。
那是三年前,他師傅失蹤之前的一段時間見過的,唯一一個生面孔,明然做鬼也記得他的樣子。
明然見到那人后對顧家小姐說了句,顧姑娘,你就在這里等一下我,便追了過去。
之后,又發(fā)生了什么,明然就想不起來了,恢復(fù)意識的時候就到了這么個鬼地方。
“不知道顧姑娘有沒有事啊。”
明然在心里想道,如果顧家小姐出了事,他覺得他哥真的能拎著他的腦袋去顧府賠罪。
明然環(huán)顧著四周,跟著水聲往前走。
他想趕緊先從這個鬼地方出去。
佩囊丟了,顧家小姐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,問題是回去要怎么跟他哥解釋才好。
明聶早在三年前就不讓明然再插手一切與他師傅失蹤有關(guān)的事情了,這些年都是他一個人私自追查著,從不敢讓明聶知道。
人怎么能闖下這么大的禍。
他下意識地捏著食指,他都能想象到如實(shí)相告的話,會換來明聶怎樣的大怒,一種過去記憶里留下的痛覺從他的腦子里升起。
“不行,至少要把佩囊找回來?!?/p>
【2】
一個忽如其來的念頭從他的腦袋里冒出來。
那個人為什么要將他帶到棺材里。
棺材為什么在這里。
這里又是什么地方。
如果那人真的與他師傅的失蹤有關(guān),那這又何嘗不是一個契機(jī)。
他不知哪來的膽子,突然停下了繼續(xù)向前的腳步,逆著水流的方向往回走去。
他的前后都是漆黑一片,只能憑著沿途石壁的走向找回去。
他打算將外衣撕了,然后將方才的送棺人綁起來,叫醒他,讓他說出來棺材要被送去哪里,或者別的什么信息,那人看樣子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,他肯定還知道些什么。
明然就這么怎么去怎么來地回到了原地。
門關(guān)了。
在明然印象中,他是沒有關(guān)門的。
他站向一旁,將門窗上的紙戳破了一個小洞,往里面看去,只見一個人臉忽然貼了過來。
明然嚇得往后退了幾步,誰料地面濕滑,他竟不小心滑倒在地。
門啪地一聲從里打開,里面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壓到了明然面前,那人帶著面具,手中的短刀直向明然的脖頸劃來,明然慌亂中抽出匕首擋住了他。
那人的力氣大得驚人,方才刀刃的交錯震得明然手臂發(fā)麻,短刀死死壓在明然的匕首上,往他的喉嚨逼去,明然額上的汗順著他的腦袋往下流。
“是你?!?/p>
“別說帶著面具,化成灰我都認(rèn)識你?!?/p>
明然看著那人的眼睛,一時氣血上頭,竟將刀隔開了,明然瞥了一眼門檐旁有些松散的巖石,抓住門框借力旋起身子,將石頭踢飛,砸向那人。
那人下意識地向后一縮,想要避開砸落的石頭,明然蹬了一下門就朝那人刺去。
“拿走佩囊的人是不是你?”
那人沒有說話,只貼著石壁向側(cè)面滑開,滑開的瞬間,右手緊握的短刀借著身體旋轉(zhuǎn),像出洞的毒蛇一般反手向明然的胸前刺去。
“不是他?!?/p>
一個聲音從更遠(yuǎn)處傳來。
那個戴著面具的可疑人在刺向明然胸口前,偏轉(zhuǎn)了短刀的方向,只狠狠劃破了明然肩頭的衣衫,帶起一溜血珠。
溫?zé)岬难樦魅坏母觳擦飨?,他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,發(fā)現(xiàn)方才的河面上,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亮著燭燈的小船。
“是我?!?/p>
那人拿著一盞燭燈,站在船上,燭光照映在他的臉上,明然看得十分真切,就是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。
戴著面具的可疑人見到他后,將臉上的面具摘下,對那人叫了一句,“主人。”
明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面具之下,竟是和船上那人一模一樣的臉。
“不是說化成灰都認(rèn)識我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