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水珠順著發(fā)梢滾落,砸在圖書館光滑的瓷磚地面上,碎裂成更小的水花。王默被水清漓緊緊抱在懷里,濕透的衣衫緊貼著皮膚,傳遞著他胸膛傳來的、同樣急促而混亂的心跳。水順著她的臉頰、脖頸不斷流淌,冷得她牙齒都在打顫,但更冷的,是剛才那瀕死的絕望,以及此刻包裹著她的、這具身體散發(fā)出的、強烈到讓她靈魂都在顫栗的恐慌。
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死死地圈著她,力道大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,仿佛一松手,她就會化作水汽消散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全身肌肉的緊繃,感受到他胸膛劇烈的起伏,感受到他每一次沉重而壓抑的呼吸都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。
剛才那聲壓抑的、如同從靈魂最深處撕裂出來的“默……我的……”,還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瘋狂回蕩,每一個音節(jié)都帶著滾燙的溫度,灼燒著她冰冷的心臟。
是他!是他回來了嗎?
王默艱難地抬起濕漉漉的眼睫,透過模糊的水光和淚光,看向那張近在咫尺的臉。水珠順著他同樣濕透的銀藍色短發(fā)滑落,勾勒出緊繃的下頜線。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,嘴唇緊抿,沒有一絲血色。那雙冰藍色的眼眸,此刻不再空茫,不再冰冷,而是翻涌著驚濤駭浪!濃得化不開的恐慌、失而復(fù)得的巨大恐懼、還有……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、幾乎要將理智焚毀的劇烈痛苦!
他死死地盯著她,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將她的靈魂都看穿,確認她是否真實存在。那目光深處,是王默無比熟悉的、屬于水王子的那份不顧一切的守護,但這份守護此刻卻被一層厚厚的、混亂的迷霧所籠罩,充滿了掙扎和……茫然。
“水……王子……”王默的聲音破碎而微弱,帶著劫后余生的哽咽和難以置信的希冀,“你……你記起……”
她的聲音像是一根細針,猛地刺破了水清漓混亂的精神屏障!
他抱著她的手臂驟然一僵!那雙翻涌著劇烈情緒的冰藍色眼眸猛地收縮!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狠狠擊中!
“呃啊——!”
一聲痛苦到極致的悶哼從他緊咬的牙關(guān)里迸發(fā)出來!他猛地松開了抱著王默的手臂,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灼傷!
王默失去了支撐,腿一軟,踉蹌著向后跌去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池壁上,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。
而水清漓則踉蹌著倒退一步,雙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頭!修長的手指深深插入銀藍色的發(fā)間,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!他的身體痛苦地佝僂下去,如同承受著千鈞重壓,劇烈地顫抖著!那張俊美卻蒼白的臉因為劇痛而扭曲,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,混合著池水不斷滾落。
“頭……我的頭……”他從齒縫里擠出破碎的音節(jié),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,“好痛……像……要炸開……”
“水王子!”王默顧不得背上的疼痛,驚恐地想要撲過去扶他。
“別過來!”水清漓猛地抬起頭,發(fā)出一聲嘶啞的低吼!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此刻布滿了駭人的血絲,瞳孔因為劇痛而放大,里面翻涌著混亂、痛苦,還有……一絲對王默靠近的本能抗拒和更深層次的恐懼!仿佛她的存在,她的話語,就是引發(fā)這撕裂般劇痛的根源!
“走開!離我遠點!”他幾乎是咆哮著,聲音因為痛苦而變形,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狂躁。他猛地轉(zhuǎn)身,不再看王默一眼,跌跌撞撞地推開聞聲趕來的、一臉驚愕的圖書館工作人員,像一頭負傷的野獸,狼狽不堪地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個讓他失控的地方,逃離那個讓他靈魂都在尖叫的女孩!
“水清漓!”圖書館工作人員焦急的呼喊聲被他遠遠拋在身后。
王默僵在原地,伸出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,指尖冰涼。她看著他倉惶逃離的背影消失在書架拐角,看著他最后那痛苦到扭曲的眼神……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心疼,如同冰冷的湖水,再次將她淹沒。
他沒有想起來。
那聲呼喚,那不顧一切的守護……只是被死亡威脅強行喚醒的本能碎片。一旦觸及更深層的記憶,那被封鎖的力量和過往,就會化作最鋒利的刀刃,狠狠反噬他。
“為什么會這樣……”王默無力地滑坐在地上,冰冷的池水浸透了她的褲腳,寒意刺骨。她蜷縮在玻璃池壁旁,將臉深深埋進膝蓋,肩膀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。剛才被他緊緊抱在懷里的短暫溫暖,此刻顯得如此虛幻,只剩下無邊的寒冷和無助。
“同學(xué)?同學(xué)你沒事吧?”圖書館的工作人員終于圍了過來,有人遞上干燥的毛巾,有人詢問情況。
王默麻木地搖搖頭,接過毛巾,機械地擦拭著濕透的頭發(fā)和臉頰。目光卻死死盯著水清漓消失的方向,仿佛要將那冰冷的書架看穿。
她不能放棄。
他那句“默……我的……”,和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恐懼與痛苦,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的心上。那證明著,真正的他,被鎖在記憶的冰層之下,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煎熬!他需要她!哪怕他現(xiàn)在抗拒,哪怕他痛苦地推開她!
她必須找到他!必須!
接下來的幾天,王默像影子一樣,執(zhí)著地徘徊在水清漓可能出現(xiàn)的地方。她打聽到了他所在的精英高中,在他放學(xué)必經(jīng)的林蔭道上等待;她甚至找到了他居住的那個管理嚴格、綠樹成蔭的高檔小區(qū),在圍墻外的長椅上,從清晨坐到華燈初上。
她不敢貿(mào)然上前,怕再次刺激到他。只能遠遠地看著。
她看到他和幾個同樣氣質(zhì)清冷的男生一起走出校門,討論著復(fù)雜難懂的物理公式,臉上帶著疏離卻專注的神情。他不再是那個掌控萬頃碧波的水之精靈,只是一個學(xué)業(yè)優(yōu)異、沉默寡言的優(yōu)等生水清漓。他走路時習(xí)慣性地微微低著頭,銀藍色的短發(fā)在陽光下偶爾閃過熟悉的光澤,側(cè)臉的線條依舊完美得不像真人,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、淡淡的陰郁。那陰郁,像一層薄冰,隔絕了所有試圖靠近的溫度。
有好幾次,他似乎察覺到了遠處的視線。他會猛地停下腳步,冰藍色的眼眸銳利地掃視過來。每當這時,王默的心臟就會狂跳到幾乎炸裂,她必須用盡全力將自己隱藏在樹后或人群里,屏住呼吸,直到他帶著一絲疑惑收回目光,繼續(xù)前行。
每一次躲藏,都讓王默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。她多想沖出去,抓住他的手,告訴他一切。但每一次,那日他在圖書館抱頭嘶吼的痛苦模樣,都會清晰地浮現(xiàn)在眼前,像一道冰冷的枷鎖,死死地捆住了她的腳步。
她只能等。像一個虔誠的朝圣者,等待著一個渺茫的契機。
這個契機,在周末的市郊游樂場不期而至。
巨大的摩天輪緩緩轉(zhuǎn)動,將城市的輪廓切割成模糊的背景。過山車呼嘯著沖上云霄,又尖叫著俯沖而下??諝饫飶浡谆ǖ奶鹉伜涂灸c的焦香,孩子們的歡笑和大人們的驚呼混雜在一起,形成一片喧鬧的海洋。
王默是被羅麗和陳思思硬拉來的。
“默默,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!”陳思思擔憂地看著王默明顯憔悴的臉頰和眼下濃重的青黑,“你需要放松!再這樣下去,水王子沒找到,你自己先垮了!”
“是啊主人,”羅麗坐在王默肩頭,小手輕輕拍著她的頭發(fā),聲音軟糯卻充滿心疼,“你看你都瘦了好多。說不定……換個環(huán)境,會有新的發(fā)現(xiàn)呢?”
王默拗不過她們,只能心不在焉地跟著。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在喧鬧的人群中搜尋,仿佛那個清冷的身影隨時可能出現(xiàn)在某個角落。這幾乎成了她的本能。
就在她們排隊等待旋轉(zhuǎn)木馬時,王默的目光無意間掃過不遠處一個售賣冰淇淋的彩色小推車。
她的呼吸驟然停止了。
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!
是他!
水清漓!
他就站在小推車旁邊,距離她不過十幾米遠。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休閑褲,身形挺拔清雋,在喧鬧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安靜。他手里拿著一個簡單的甜筒冰淇淋,正微微低著頭,似乎在專注地看著什么。
他并不是一個人。
他的身邊,站著一個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孩。女孩長發(fā)披肩,氣質(zhì)溫婉,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,正仰著頭跟他說著什么。水清漓微微側(cè)著頭,冰藍色的眼眸落在女孩臉上,雖然依舊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,但那種專注傾聽的姿態(tài),卻帶著一種王默從未見過的、近乎柔和的耐心。
那個女孩……王默認出來了。是學(xué)校里和水清漓同班的學(xué)霸,蘇晚晴。氣質(zhì)清冷,成績優(yōu)異,是唯一能和水清漓在學(xué)術(shù)上平等交流的人。學(xué)校里關(guān)于他們兩人的傳言,王默也偶然聽到過一些。
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尖銳的刺痛,瞬間席卷了王默的四肢百??!比凈水湖的毒水更冰冷,比空間亂流的撕扯更疼痛!
她看著水清漓微微低頭傾聽的樣子,看著他冰藍色眼眸里那罕見的、近乎柔和的專注……那畫面像一把燒紅的匕首,狠狠捅進了她最柔軟的地方!
他忘了她。
忘了他們的生死與共。
卻可以和另一個女孩,在陽光下游樂場,安靜地分享一個冰淇淋。
巨大的委屈、不甘、嫉妒和一種被徹底取代的恐慌,如同毒藤般瘋狂滋生,瞬間纏緊了王默的心臟,讓她幾乎窒息!她死死咬住下唇,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,才勉強壓下那幾乎要沖口而出的哽咽。
“默默?你怎么了?”陳思思察覺到她的異樣,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也看到了水清漓和蘇晚晴,臉色頓時一變,擔憂地抓住了王默冰涼的手。
羅麗也緊張地飛起來:“主人!冷靜!水王子他……”
“我沒事?!蓖跄偷氐拖骂^,聲音干澀沙啞,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顫抖。她用力抽回被陳思思握住的手,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,用疼痛來維持最后一絲清醒?!拔覀儭e的地方?!彼D(zhuǎn)身就想逃離這個讓她心碎的場景。
然而,就在她轉(zhuǎn)身的剎那,變故陡生!
“啊——!??!”
一聲凄厲到變調(diào)的尖叫如同鋼針,猛地刺破了游樂場的喧囂!緊接著,是人群驚恐的嘩然和金屬扭曲斷裂的、令人牙酸的巨響!
王默猛地回頭!
只見不遠處的海盜船游樂設(shè)施,在運行到最高點、船體幾乎垂直的驚險時刻,連接船體一側(cè)的巨大金屬擺臂,竟在眾目睽睽之下,發(fā)出一連串刺耳的金屬呻吟,然后——轟然斷裂!
失去一側(cè)支撐的海盜船,如同被折斷了翅膀的巨鳥,帶著巨大的勢能和船上游客絕望的尖叫,朝著下方密集的人群,狠狠地、失控地側(cè)翻砸落下來!
而它砸落的核心區(qū)域,赫然就包括那個冰淇淋小推車,以及……站在小推車旁的水清漓和蘇晚晴!
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。
王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??!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咽喉!她看到蘇晚晴驚恐地瞪大了眼睛,嚇得呆立原地,忘記了逃跑!她看到周圍的人群像炸開的螞蟻窩,尖叫著四散奔逃!
而水清漓——
在那斷裂聲響起、海盜船失控側(cè)翻的瞬間,他猛地抬起了頭!
冰藍色的眼眸瞬間鎖定了那呼嘯砸落的巨大陰影!那里面,沒有常人應(yīng)有的巨大恐慌,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、高速運轉(zhuǎn)的絕對冷靜!如同精密儀器在瞬間計算著最致命的威脅軌跡!
他的身體,比他的思維反應(yīng)更快!
完全是千錘百煉的戰(zhàn)斗本能!
沒有絲毫猶豫!他猛地一把將身邊嚇傻的蘇晚晴狠狠推開!力量之大,讓蘇晚晴驚呼著踉蹌著跌出去好幾米遠,摔倒在地,卻恰好避開了最致命的中心區(qū)域!
推開蘇晚晴的同時,水清漓自己則借助反作用力,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,朝著側(cè)翻海盜船陰影覆蓋范圍外、相對安全的方向,猛地撲躍出去!動作迅捷如獵豹,精準地避開了主砸落點!
他的反應(yīng)快到極致,計算精準到毫厘!以他的速度和位置,只要落地翻滾卸力,就能完全避開這場滅頂之災(zāi)!
王默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!巨大的恐懼和一絲微弱的慶幸同時升起!
然而!
就在水清漓的身體即將脫離危險區(qū)域的瞬間,他的目光,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,猛地掃過了混亂的人群!
然后,他的動作,硬生生地僵滯了!
他的視線,穿透了四散奔逃的人影,精準地、死死地鎖定在了王默身上!
那個站在旋轉(zhuǎn)木馬隊伍邊緣,因為巨大的驚嚇和剛才的心碎而臉色慘白、似乎忘記了移動的身影!
時間,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。
水清漓冰藍色的瞳孔里,那絕對冷靜的寒光在瞬間被一種更原始、更狂暴、更不顧一切的恐懼徹底撕裂、淹沒!如同平靜的冰湖被投入了萬噸炸藥!
“默——!”
一聲撕心裂肺、帶著無盡恐懼的咆哮,從他胸腔深處炸開!那聲音里的絕望和恐慌,比在圖書館水池邊更甚百倍!仿佛即將失去的是他整個世界的基石!
他強行扭轉(zhuǎn)了自己撲躍的軌跡!那違背了物理定律、超越了他身體極限的動作,讓他全身的骨骼都發(fā)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!
不是逃離!而是反向!
他像一顆逆流而上的流星,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,朝著王默站立的方向,不顧一切地、瘋狂地沖了過來!
“危險!??!”
王默只聽到他嘶吼著自己的名字,只看到那個銀藍色的身影,如同撲火的飛蛾,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生路,在失控砸落的海盜船投下的、急速擴大的死亡陰影中,以一種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,朝著自己不顧一切地猛撲而來!
他的眼中,只有她!只有那刻入靈魂的、無法被遺忘的恐懼!
巨大的陰影帶著毀滅的風壓,轟然降臨!
王默的大腦一片空白,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,在死亡的陰影下,帶著焚盡一切的恐慌,離自己越來越近……
下一秒,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上了她的身體!天旋地轉(zhuǎn)!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挾著,猛地撲倒在地!
“轟隆——?。?!”
震耳欲聾的巨響在耳邊炸開!地面劇烈震顫!碎裂的金屬碎片、飛濺的塵土、游客絕望的哭喊……瞬間將世界淹沒!
王默被死死地護在一個寬闊而冰冷的懷抱里。那懷抱收得極緊,緊得讓她肋骨生疼,緊得仿佛要將她揉碎、嵌入對方的身體!她的臉被用力按在他的胸口,隔絕了大部分飛濺的碎屑和塵土,鼻尖充斥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,以及……一絲淡淡的、鐵銹般的血腥味!
巨大的沖擊波和震耳欲聾的聲響如同潮水般沖擊著她的感官,世界在轟鳴中旋轉(zhuǎn)、崩塌。然而,在這片混亂與毀滅的中心,王默的感官卻異常清晰地捕捉到了護住她的這具身體。
劇烈的心跳聲,如同失控的戰(zhàn)鼓,瘋狂地撞擊著她的耳膜,每一次搏動都帶著瀕臨極限的震顫,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胸膛里炸裂開來。那心跳的頻率,快得不像人類,充滿了無盡的恐慌和一種失而復(fù)得的、近乎虛脫的驚悸。
箍在她后背和腰間的手臂,肌肉緊繃如鐵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、毀滅性的力量,死死地將她鎖在這個保護圈里。那力量強大到讓她無法呼吸,也強大到……讓她感到一種穿透靈魂的、絕望般的守護。
更讓她心臟驟停的,是頭頂上方傳來的、壓抑到極致的、痛苦而沉重的呼吸聲。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般的沙啞,每一次呼氣都伴隨著無法抑制的、細微的顫抖。那呼吸聲里,混雜著一種強忍著的、肉體承受巨大沖擊后的悶哼。
他受傷了!
這個認知像冰錐一樣刺穿了王默混亂的意識!她猛地掙扎起來,想要抬頭去看他的情況。
“別動!”一聲嘶啞到極點的低吼從頭頂傳來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種深埋的、揮之不去的恐懼。箍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,幾乎要將她的骨頭勒斷!仿佛她輕微的移動,都會讓他承受更大的恐慌。
混亂持續(xù)了多久?幾秒?還是幾分鐘?王默失去了時間的概念。直到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,救援人員的呼喊和傷者的呻吟開始充斥四周,覆蓋在身上的沉重壓力才稍稍松懈了一絲。
箍著她的手臂,那鋼鐵般的力量,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終于到達了極限,猛地一松!
“呃……”一聲壓抑到極致的、帶著巨大痛苦的悶哼響起。
王默感覺身上的重量一沉。她終于得以抬起頭,奮力地掙脫出來。
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倒吸一口冷氣,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?。?/p>
水清漓側(cè)躺在她身邊。他的后背對著她,白色的T恤在肩胛骨的位置,被一大片刺目的、迅速擴大的暗紅色浸透!那紅色粘稠、溫熱,帶著濃重的鐵銹味!一塊扭曲的、邊緣鋒利的金屬碎片,如同猙獰的獠牙,深深地嵌在他左側(cè)肩胛骨下方的皮肉里!傷口周圍的布料被撕裂,皮肉翻卷,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!
而他的左臂,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軟軟地垂落在身側(cè),顯然是剛才撲救和承受沖擊時脫臼了!
他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,冷汗混合著灰塵布滿了額頭和臉頰。那雙冰藍色的眼眸緊緊閉著,長長的睫毛因為劇痛而微微顫抖。他緊咬著下唇,已經(jīng)咬出了深深的齒痕和血絲,似乎在用盡全身力氣對抗著那撕裂般的痛苦。每一次細微的呼吸,都牽動著后背的傷口,帶來一陣無法抑制的痙攣。
“水清漓!”王默的聲音瞬間帶上了哭腔,巨大的恐慌和心疼讓她手足無措。她顫抖著手,想要去碰觸他的傷口,卻又怕加重他的痛苦?!澳恪阍趺礃樱縿e嚇我!救護車!救護車馬上就到了!”她語無倫次地喊著,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,砸在他染血的T恤上。
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呼喚,水清漓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幾下,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。
冰藍色的眼眸因為劇痛而有些渙散,焦距艱難地凝聚。當他的視線終于對上王默那張布滿淚痕、寫滿驚恐和擔憂的臉時,那渙散的瞳孔深處,猛地掠過一道極其復(fù)雜的暗芒!
那里面有尚未褪去的、因她安危而起的巨大恐慌殘留,有承受重創(chuàng)后的極度痛苦和虛弱,但更深處……在那片混亂的痛苦之海上,卻驟然翻騰起一股更加洶涌、更加原始的浪潮!
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、近乎偏執(zhí)的占有欲!一種烙印在靈魂深處、因她的淚水、她的呼喚、她近在咫尺的氣息而被徹底點燃的、近乎野獸般的本能!
他的目光死死地鎖住王默的臉,那眼神銳利、灼熱,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,仿佛要將她的模樣、她的擔憂、她的淚水,都狠狠地刻進骨髓里!他艱難地抬起沒有受傷的右手,帶著血污和泥土的手指,顫抖著,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、近乎蠻橫的力道,猛地攥住了王默冰涼的手腕!
力道之大,讓王默腕骨生疼!
“你……”他的嘴唇翕動著,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血沫,帶著濃重的喘息和無法言喻的痛楚,卻又蘊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、不容置疑的宣告:
“我的……不準……再離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