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道開啟的瞬間,腐土混著青苔的腥氣撲面而來。
林小樹被張桂香拽著后退半步,后腰抵上潮濕的石壁——方才傀儡指甲擦過脖頸的刺痛還在,此刻卻被掌心靈典傳來的灼熱感燙得發(fā)顫。
"咔——"
石門完全裂開的聲響像根細(xì)針,扎破了所有人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
蘇月柔的短刃尖兒微微發(fā)顫,在幽藍(lán)光暈里劃出銀亮的??;張桂香把竹簍往臂彎里又勒了勒,鹽蛋撞著竹篾發(fā)出細(xì)碎的響,她鬢角的濕發(fā)黏在耳后,眼尾的紅痣隨著急促的呼吸輕顫。
林小樹望著門內(nèi)。
霉味混著藥香涌出來,最醒目的是中央石臺上那枚玉簡——青灰色,表面爬著蛛網(wǎng)狀的裂紋,卻在幽藍(lán)光照下泛著玉脂般的溫光。
他喉結(jié)動了動,想起老草藥師說的"封印鑰匙",靈典在懷里燙得幾乎要燒穿布料。
"小友。"老草藥師的聲音啞得像砂紙,"那是神農(nóng)一脈世代守護(hù)的...遺珍。"
張桂香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,指尖涼得驚人:"樹子,你手在抖。"
林小樹這才驚覺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輕顫,像被什么力量牽引著。
他深吸一口氣,往前邁了半步。
石室內(nèi)的光突然亮了些,照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——全是草藥圖譜,有些葉子的脈絡(luò)竟與他靈典里的殘頁完全吻合。
"碰它。"老草藥師突然說,"只有你能碰。"
指尖觸到玉簡的剎那,林小樹渾身劇震。
不是冷,是燙,燙得像剛從藥罐里撈出來的銀針。
他眼前炸開一片金光,模糊的人影在光里浮起——白須老者,腰間懸著半片青銅藥鋤,眉眼與靈典封皮上的符文有說不出的相似。
"若封印破碎..."老者的聲音像從極遠(yuǎn)的地方傳來,震得林小樹耳膜發(fā)疼,"唯有靈脈之主可續(xù)...以血為引,以魂為契..."
話音未落,玉簡"啪"地裂開。
林小樹本能地去接,碎玉卻化作點點靈光,順著他的指縫鉆進(jìn)眉心。
他踉蹌兩步,后背重重撞在張桂香懷里。
那女人悶哼一聲,卻反手摟住他的腰:"樹子?
樹子你咋樣?"
"靈脈...在動。"林小樹攥住胸口的衣襟,能清晰感覺到體內(nèi)有熱流在游走,比以往任何一次使用神農(nóng)之力都要洶涌,"像是...被什么喚醒了。"
蘇月柔的短刃"當(dāng)啷"掉在地上。
她湊過來,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發(fā)燙的額頭:"你臉色白得嚇人。"
老草藥師突然嘆了口氣,背著手走到石壁前,指尖撫過那些草藥刻痕:"白九娘當(dāng)年,也是這樣的眼神。"
眾人的目光唰地轉(zhuǎn)過去。
"她是百年難遇的煉藥天才。"老草藥師的聲音沉進(jìn)歲月里,像是從舊木箱底翻出的老物件,"可她太貪。
為了突破瓶頸,偷練禁術(shù)'九魂引'——用活人魂魄溫養(yǎng)藥草。
被逐出山門那天,她跪在神農(nóng)像前發(fā)毒誓,說要讓所有背叛她的人...都變成活藥引。"
他轉(zhuǎn)身時,眼角的皺紋里浸著水光:"那些傀儡...是她用神農(nóng)后裔的血肉煉的。
而你,小友..."他指了指林小樹心口,"你體內(nèi)的神農(nóng)之力越純粹,就越合她的'容器'標(biāo)準(zhǔn)。"
"容器?"張桂香的聲音陡然拔高,竹簍里的鹽蛋被她捏得"咔嚓"響,"她敢動我家樹子一根汗毛,我拿鹽腌了她!"
蘇月柔沒說話,卻悄悄把短刃撿起來,刀刃對著密室門口。
"咚——"
悶響突然從密道外傳進(jìn)來。
林小樹的瞳孔驟縮。
那是血肉撞擊石壁的聲音,比之前更沉,更密。
他快步走到門口,透過石門縫隙往外看——幽暗中,十多具傀儡正搖搖晃晃地擠過來,其中幾具的指尖泛著淡金色靈光,和他方才激活符文時的靈力波動如出一轍。
"她在研究我。"他嗓音發(fā)緊,"這些傀儡...在學(xué)我用靈力。"
"那咋辦?"張桂香把竹簍往他懷里一塞,"我擋著,你們先——"
"不。"林小樹打斷她,目光落在最前面那具傀儡臉上。
高挺的鼻梁,眉骨處的淡疤,是阿九。
此刻他左眼的黑玉又泛起紅光,卻在與林小樹對視的剎那,突然頓住了。
"阿九。"林小樹攥著靈典,一步步走出去。
張桂香要拉他,被他反手握住手腕:"桂香姐,信我。"
他能感覺到掌心的汗?jié)B進(jìn)張桂香的皮膚里。
那女人的手在抖,卻還是松開了:"要敢出事,我扒你一層皮。"
林小樹走到阿九面前。
傀儡的指甲幾乎要戳到他喉結(jié),他卻伸出手,按在阿九心口——那里沒有心跳,只有黏膩的腐肉下,一絲極淡的、熟悉的靈力波動。
"神農(nóng)之力,引。"他默念靈典咒語,將靈力順著掌心送進(jìn)去。
阿九的身體劇烈顫抖。
黑玉眼窩里滲出黑血,嘴里發(fā)出像刮玻璃的嘶鳴。
林小樹咬著牙,額角的汗滴在阿九臉上,混著黑血往下淌。
突然,那具傀儡的右手抬起來,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——不是攻擊,是...摸索。
"救...我..."
嘶啞的、氣若游絲的兩個字,撞進(jìn)林小樹耳朵里。
他眼眶突然發(fā)燙,靈力不受控制地涌得更猛。
阿九的黑玉眼突然亮了一瞬,像是有星子落進(jìn)去,可下一秒又暗了,整具傀儡踉蹌著后退,撞在石壁上。
"他剛才...有意識。"蘇月柔不知何時站到了林小樹身側(cè),聲音發(fā)顫,"真的有。"
林小樹抹了把臉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哭了。
他轉(zhuǎn)頭看向老草藥師,后者正從懷里摸出個紅布包,布角繡著已經(jīng)褪成灰白的藥鋤花紋:"這是歸魂草,三百年份。"他打開布包,一截深紫色的草根露出來,帶著股清甜的香氣,"能溫養(yǎng)殘魂。
但要救這些傀儡...得去白九娘的老巢。"
"在哪?"林小樹問。
老草藥師指了指密室最深處的刻痕。
那里有幅簡略的地圖,終點標(biāo)著團(tuán)黑紅相間的印記,像朵扭曲的花:"毒蛛山,她用活毒蛛守著老巢。"
張桂香把竹簍里的鹽蛋全倒出來,往懷里塞了把鹽粒:"我跟你去。"
蘇月柔把短刃在衣角上擦了擦:"我也去。"
林小樹望著她們,又看了看阿九逐漸遠(yuǎn)逝的背影。
靈典在他懷里發(fā)燙,這次的熱流里多了些別的東西——不是灼燒,是力量,是必須扛起來的重量。
"那就去。"他說,"明天天亮就走。"
密道外的傀儡嘶吼聲還在繼續(xù),可林小樹突然聽見了別的聲音。
像是種子破土,像是春泉破冰,從他體內(nèi),從靈典里,從這整座古墓里,緩緩漫上來。
那是希望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