紐約,凌晨三點
雨敲在玻璃上的聲音像某種倒計時。
段溪站在公寓落地窗前,手里那杯威士忌的冰塊早已化盡。手機屏幕在黑暗里亮得刺眼——文梔的社交賬號停在半年前的最后一條動態(tài):一張日落照片,配文"算了。"
他拇指懸在點贊圖標上方,最終鎖了屏。
窗外霓虹在雨霧中暈開,讓他想起高三那年文梔畫毀的水彩作業(yè)。當時她氣得把顏料盤扣在他校服上,藍色顏料順著衣領(lǐng)往下淌,像條小小的河。
現(xiàn)在那條校服還收在他紐約公寓的衣柜底層。
(回憶閃回·雪夜)
"要是以后吵架了,你就買熱奶茶賠罪。"十七歲的文梔把凍紅的手塞進他大衣口袋,"加雙倍珍珠。"
"要是你甩了我呢?"
"那你就得帶著奶茶來哄我。"她鼻尖還沾著雪粒,"站在我家樓下喊'文梔全世界最聰明'。"
威士忌滑過喉嚨時,段溪被嗆出了眼淚。
北京,清晨六點
鬧鐘響起前文梔就醒了。
郵箱頁面刷新了三次,依然沒有新郵件提示。這個習慣像某種慢性病,從段溪出國那年開始,三年未愈。
浴室鏡子上還貼著便利貼:【牙齦萎縮警告!】字跡已經(jīng)褪色。是某次視頻時段溪隔著屏幕看見她刷牙,第二天就寄來一箱軟毛牙刷。
現(xiàn)在那箱牙刷還剩最后兩支。
水龍頭開到最大,她盯著嘩嘩流水,忽然想起高中時段溪總在早讀課偷喝冰美式。有次她搶過來灌了一大口,苦得當場咳嗽,他笑得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。
咖啡漬在試卷上洇開,像朵枯萎的花。
(紐約)
唐人街新開的奶茶店叫"相思紅豆"。段溪盯著菜單看了十分鐘,老板娘笑著問:"給女朋友點的?"
"......以前是。"
他最終要了杯無糖的,珍珠沉在杯底像許多黑色的眼睛。推門時風鈴響得刺耳,讓他想起文梔鑰匙圈上那個褪色的銅鈴鐺——現(xiàn)在應該早就扔了吧。
(北京)
公司樓下咖啡館推出新品叫"曼哈頓迷霧"。文梔第一口就嗆出了眼淚,這味道太像段溪高中時常喝的冰美式。
"這款加了海鹽焦糖醬。"老板擦著咖啡機解釋,"很多紐約客喜歡。"
她盯著杯沿的泡沫,想起曾經(jīng)有個少年把咖啡杯舉到她面前:"嘗嘗?人生就是要先苦后甜。"
(段溪的夢)
高中教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,文梔坐在座位上寫數(shù)學題。他走過去想道歉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在鏡子里——而現(xiàn)實中的自己正冷漠地從她身邊經(jīng)過。
(文梔的夢)
紐約暴雪夜,段溪站在路燈下對她伸出手。她拼命奔跑卻始終隔著一臂距離,最后摸到他大衣口袋里的機票,登機時間是十年前。
醒來時手機顯示凌晨三點零五分,鎖屏照片還是畢業(yè)旅行時拍的星空。
……
平安夜零點,時代廣場的電子鐘開始倒數(shù)。段溪閉上眼睛,想起某個雪夜荒唐的約定:"要是分開了,就在每年圣誕夜許愿......"
十公里外的公寓里,文梔突然按住心口。毛衣針腳間露出半枚銅鈴鐺,隨呼吸輕輕震顫。
窗外,今年北京的第一片雪落在窗臺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