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深,教皇殿的燈火一盞接一盞熄滅。比比東站在自己曾經(jīng)的寢殿外,手指撫過門框上那道淺淺的劃痕——那是她十二歲時,千尋疾為她測量身高時刻下的印記。
"已經(jīng)...不是我的房間了。"透過半開的窗戶,她看見里面陳設全然不同。曾經(jīng)的書架換成了梳妝臺,墻上她收集的魂獸圖譜被兒童畫取代。一個小熊布偶歪歪斜斜地坐在床頭,顯然是千仞雪的玩具。
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,比比東下意識躲進陰影中。千尋疾抱著熟睡的女兒走來,他的妻子月華跟在身后,手里拿著一條小毯子。
"雪兒今天玩得太興奮了。"月華輕聲說,聲音溫柔似水。她細心地為女兒蓋好毯子,動作嫻熟自然。
千尋疾微笑著注視妻女,伸手拂去妻子發(fā)間的花瓣:"今天辛苦你了。"
"說什么呢。"月華嗔怪地看他一眼,臉上卻洋溢著幸福,"江寒那孩子也很懂事,一直幫忙照顧雪兒。"
比比東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那個位置本該是她的...如果她沒有輕信玉小剛的謊言,如果她早點看清真相...
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刺痛了她的眼睛。月光下,千尋疾自然地攬住妻子的腰,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么,惹得月華掩嘴輕笑。這樣親密的姿態(tài),他從未在她面前展現(xiàn)過。
"因為他從未把你當作可以相愛的人。"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,"你只是他的學生,僅此而已。"
比比東踉蹌著后退幾步,撞上了身后的花架。盆栽落地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格外刺耳。
"誰在那里?"千尋疾警覺地回頭。
比比東倉皇逃離,長裙被灌木勾破也渾然不覺。她跑過訓練場,跑過武魂殿廣場,最后在偏僻的湖邊停下,大口喘著氣。
湖水倒映著慘白的月光,也映出她扭曲的面容。淚水終于決堤而出,她跪在湖邊,任冰冷的湖水浸透裙擺。
"前輩?"銀鈴般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
比比東迅速擦干眼淚轉身。江寒站在幾步之外,懷里抱著一本厚重的典籍,銀發(fā)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。
"這么晚了,你在這里做什么?"比比東強作鎮(zhèn)定地問。
"父親讓我去藏書閣取資料。"女孩晃了晃手中的書,"是關于武魂進化的研究筆記。"她猶豫了一下,上前幾步,"您...哭了?"
"風沙迷了眼睛。"比比東別過臉,"你叫千尋疾...父親?"
江寒點點頭,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:"父親收養(yǎng)了我。雖然我的武魂只是普通的寒玉簫,但他說有辦法讓它進化成頂級器武魂。"她興奮地比劃著,"就像當年他幫助您開發(fā)雙生武魂一樣!"
比比東胸口一陣刺痛。同樣的承諾,同樣的培養(yǎng)方式...只是對象不再是她。
"玉小剛不是你的老師嗎?"她勉強問道。
江寒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:"玉老師他...很好,但父親說他在武魂理論上有不少錯誤。"女孩壓低聲音,"其實我覺得玉老師有點奇怪,他總問我關于您的事..."
比比東渾身一僵。果然,那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善于利用他人。
"前輩,您能給我講講您當年修煉雙生武魂的經(jīng)驗嗎?"江寒期待地問,"父親說您是百年難遇的天才!"
每一句話都像刀子扎在心上。比比東看著女孩天真無邪的臉龐,突然感到一陣疲憊。
"你父親...經(jīng)常提起我?"
"嗯!"江寒用力點頭,"他說您是他最驕傲的學生,只是..."女孩突然住了口。
"只是什么?"
"只是您最后選擇了離開。"江寒小聲說,"父親書房里還留著您的畫像呢,就放在抽屜里。我偶然看到的,他都不知道我發(fā)現(xiàn)啦。"
比比東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。她還記得那幅畫像——十八歲生日時,千尋疾親手為她畫的。那時他專注的目光讓她臉頰發(fā)燙,卻誤以為那只是師長對優(yōu)秀學生的欣賞。
"江寒!該回去了。"玉小剛的聲音從遠處傳來。
女孩做了個鬼臉:"玉老師總是這么緊張兮兮的。"她向比比東行了一禮,"前輩,改天再向您請教!"
看著女孩奔向玉小剛的身影,比比東突然明白了千尋疾的用意。江寒就是她的替代品——同樣的培養(yǎng)路徑,同樣的期望寄托。只是這一次,千尋疾選擇了一個永遠不會背叛他的孩子。
夜風吹散湖面的倒影,也帶走了她最后的自欺欺人。武魂殿成就了她,而她回報以背叛;千尋疾真心待她,而她回報以仇恨。如今他有了美滿的家庭,忠誠的弟子,而她除了悔恨一無所有。
遠處教皇殿的尖頂在月光下熠熠生輝,那里再也不會有她的位置。比比東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承載她全部青春的地方,轉身走入無邊的黑暗。
這一次,是真的結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