鎮(zhèn)魔司：斬妖錄

臘月廿九的風(fēng)裹著糖瓜甜香撞進(jìn)鎮(zhèn)魔司窗欞時(shí)，林昭正蹲在廊下給小糖人兒補(bǔ)木刀。刀柄的紅繩被小乞兒拽得松了，他用竹篾重新纏了兩圈。檐角的星燈在風(fēng)里晃了晃，暖黃的光漏下來，在他膝頭的木刀上投下細(xì)碎的影——那是巧兒用紅毛線纏的蝴蝶結(jié)，說是"給林大哥的刀添點(diǎn)歲末氣"。

"林首座！"阿福捧著碗熱豆汁跑進(jìn)來，鼻尖凍得通紅，"西頭老祠堂的守歲鐘'活'啦！昨兒后半夜，王伯說他聽見'咚——咚——'的響，點(diǎn)燈一照，那口老銅鐘竟自己撞了十二下，比往年臘月三十還準(zhǔn)時(shí)！"

林昭放下木刀，指尖觸到袖中雙生玉牌的溫度。歸墟封印后，鎮(zhèn)魔司的案牘少了大半，倒是這類"怪事"多了起來——先是臘梅反季開，接著燈籠自掛、年燈守歲、年畫醒靈、春聯(lián)貼門，如今連守歲鐘都"自己響"了。

"走。"他扯下腰間的斬世刀，刀身在暮色里泛著淡金，"阿福，把王嬸蒸的桂花糖糕揣上；張叔，帶個(gè)會(huì)聽鐘鳴的捕快；陳九，備點(diǎn)棉絮——老鐘金貴，得護(hù)著點(diǎn)。"

西頭老祠堂在村西頭，青瓦灰墻下立著口兩人高的青銅鐘，鐘身鑄著云紋與蝙蝠，歷經(jīng)百年，銅綠里還凝著舊年的香火。王伯攥著銅鑰匙直抹淚："我活了七十一年，頭回見老鐘自己響！昨兒后半夜，我給亡妻擦供桌，一抬頭就瞅見它'嗡嗡'震，第一下撞在寅時(shí)，第二下在卯時(shí)......十二下撞完，鐘擺還在晃，跟有人攥著繩兒晃似的......"

"王伯，"林昭伸手摸了摸鐘身，"您說的'活'是啥樣的？"

王伯指著鐘鈕："像......像有人往鐘舌底下塞了團(tuán)棉花，撞出來的聲兒悶得很，可又暖得很。我家桂蘭走那年，說'等我走了，你替我守鐘，等我回來聽新年鐘'......"

人群里突然響起起哄聲。賣花擔(dān)子的王嬸舉著臘梅湊過來："我就說嘛，這老鐘是咱們村的'守歲神'！我太奶奶那輩就在這兒守祠堂，說'鐘有魂兒，等人暖'！后來戰(zhàn)火連天，祠堂塌了又建，總等有人真心待它才肯顯靈！"

林昭轉(zhuǎn)頭對阿福使了個(gè)眼色。阿福立刻蹲下來，用樹枝撥了撥鐘底的青苔。潮濕的磚縫里，竟露出半截陶片——是王伯亡妻桂蘭生前用的茶盞，邊沿刻著"守歲"二字。

"王伯，"林昭笑著說，"這不是鐘瘋了，是鐘靈等急了。"

王伯的茶盞"啪嗒"掉在地上。隔壁張嬸湊過來解釋："這老鐘啊，是桂蘭和王伯的'同心鐘'。當(dāng)年王伯在鑄鐘坊當(dāng)學(xué)徒，跟桂蘭說'等我鑄出最響的鐘，就娶你'。后來他走了，老鐘就再?zèng)]這樣齊整地響過?？赡?，今年這鐘撞得這么穩(wěn)，準(zhǔn)是桂蘭在天上盼著呢！"

林昭抬頭望向老鐘。青銅鐘面上，云紋突然流轉(zhuǎn)，竟映出兩個(gè)重疊的身影——是個(gè)穿粗布衫的老漢和系藍(lán)布裙的姑娘，正踮腳撞鐘，身后堆著半筐沒鑄完的銅水。

他蹲下身，用手指蘸了蘸鐘底的香灰，放在唇邊嘗了嘗——是甜的，帶著點(diǎn)糖瓜的香。系統(tǒng)面板突然震動(dòng)：

【檢測到金石靈能量波動(dòng)（溫和·記憶靈體）】

【提示：目標(biāo)為"守歲鐘靈"，非妖非魔，建議以"暖"待之】

"阿福，"他抬頭，"去村里問問，這老鐘有多久沒這樣齊整響過？"

阿福顛顛兒跑遠(yuǎn)，不一會(huì)兒拽著個(gè)戴斗笠的老漢回來："林哥，是張琴師說的！他說他爺爺那輩就在這祠堂守鐘，說'鐘有魂兒，等人疼'！"

林昭眼睛一亮。他想起歸墟封印那日，饕餮消散時(shí)看見的畫面——無數(shù)靈體從歸墟涌出，融入人間的山川草木?；蛟S這"守歲鐘靈"本是王伯與桂蘭的情分所化，因這份未竟的牽掛，才在臘月蘇醒。

"都散了吧。"他對村民笑，"今晚我守在祠堂，要是鐘靈想'說話'，我替你們聽著。"

夜?jié)u深時(shí)，祠堂里只剩林昭和阿福。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響，老鐘的光卻更暖了，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，像兩株并蒂的老槐。林昭摸出斬世刀，刀身卻沒有金光——這聲音里沒有妖氣，倒像......像心跳？

"嗡嗡——"

一聲輕鳴驚得阿福打了個(gè)寒顫。林昭抬頭，見老鐘的鐘擺突然輕輕搖晃，竟撞出一聲綿長的余韻，在祠堂里蕩了三蕩。他蹲下身，用指尖蘸了蘸鐘擺下的香灰，在掌心畫了個(gè)圓——那圓竟泛著暖光，像極了桂蘭當(dāng)年給王伯納的千層底。系統(tǒng)面板彈出新提示：

【檢測到"守歲鐘靈"能量活躍（人間記憶+2000）】

【提示：守歲鐘靈為王氏夫婦情分所化，村民世代守護(hù)注入鐘脈，形成"念歲印"】

林昭恍然大悟。原來這老鐘不只是老鐘，更是王伯與桂蘭的"念歲印"——王伯的守諾、桂蘭的等待、每回臘月三十的撞鐘，都被鑄進(jìn)這青銅里，化成了守護(hù)村莊的靈體。

"阿福，"他扯下腰間的糖糕，"把王嬸的桂花蜜拿出來。"又對老鐘輕聲說："您別急，我們給您搭間暖閣，讓您的'歲'多留些日子。"

阿福立刻跑回鎮(zhèn)魔司，抱來竹篾和棉氈。林昭和村民們一起，在祠堂角搭起間小暖閣，頂上鋪著曬得蓬松的稻草，四周糊著紅窗紙，閣子里還掛了串小燈籠——都是村民們連夜趕制的。

"成了！"張嬸拍著手笑，"這閣子比我家暖炕還熱乎！"

次日清晨，村民們圍在暖閣前。老鐘的光在閣里亮得更柔了，香灰上沾著蜜露，像撒了把星星。林昭蹲在閣邊，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香灰。香灰在掌心里滾了滾，竟映出守歲鐘靈的影子——它正沖他眨眼睛呢。系統(tǒng)面板彈出新提示：

【檢測到"念歲印"能量穩(wěn)定（人間溫情+3200）】

【提示：歸墟封印因人間記憶加固，封印值+65%】

"原來如此。"他對阿福輕聲說，"老鐘守護(hù)村莊百年，村民守護(hù)老鐘百年。這哪是老鐘的事？是人心的溫度。"

午后的陽光灑在暖閣上，照得紅窗紙暖融融的。小乞兒舉著根樹枝在閣邊畫老鐘，妞妞蹲在旁邊幫忙，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，像幅會(huì)動(dòng)的畫。

"林首座！"張捕頭從村東跑來，"李記繡坊的繡娘說，她的繡繃又不自己動(dòng)了！不過這次不是妖，是她孫女兒偷偷拿絲線編中國結(jié)，把繃子纏住了！"

林昭笑了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褲腿的香灰，對眾人說："走，去李記繡坊喝臘八粥。我倒要看看，是孫女兒調(diào)皮，還是繡娘的手藝好。"

老鐘的光在祠堂里搖晃，暖黃的光暈裹著年的味道飄向遠(yuǎn)方。那道模糊的身影繞著閣兒飛了三圈，最終停在林昭肩頭，輕輕啄了啄他的發(fā)梢，又振翅飛向了晴空。

而在他們看不見的云端，那道曾癲狂的聲音最后一次響起，帶著釋然的笑意："原來......這才是歸墟的答案......"

林昭轉(zhuǎn)頭望去，云端已空。

他握緊斬世刀，帶著眾人走向村東的繡坊。

這一次，鎮(zhèn)魔司的刀，不僅要斬妖，更要守——

守這人間的煙火，守這世道的初心，守每一個(gè)像王伯、像小乞兒、像張嬸這樣的人，能笑著活在這煙火里。

而故事，才剛剛翻開新的一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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